我在威奇托待了三年,这期间跑过了很多场马拉松,参赛地点很多,有杰克逊维尔、得梅因、派克斯峰、达拉斯、卡尔加里、瓜达拉哈拉、蒙特雷、坎昆、毛伊岛、火奴鲁鲁,而且这名单还将继续增加。我在参加亚特兰大马拉松的时候庆祝感恩节;我在参加新奥尔良马拉松的前一天,即四旬斋前的最后一天,参加了当地举行的狂欢节;我在维珍尼亚滩参加马拉松时也参加了他们的圣帕特里克节;还有在波士顿的爱国者日;在从事冰雹修复工作的时候,只要附近有什么比赛的话,我就会放下工作去参加。通过跑步,我保持了清醒。一个接一个的比赛,我强迫自己通过临时的啤酒帐篷(在终点处的设施),回到自己房间,洗澡,换衣服,然后再去参加AA会议。

在家的时候,我会沿着河边宽阔的小径跑上数英里,或是在山间的单行道上跑步。有时我也会开车去石山公园,先绕着山底跑一圈,然后开足马力沿着陡峭的山路跑到由光秃秃的岩石构成的顶峰。跑步让我(也可能包括帕姆)保持神志清醒。

每次外出跑步的时候,我尽可能地把自己跑得筋疲力尽,跑步的时候我一直这样做。我渴望将精力消耗尽,否则我就会感觉到忧虑。当时对于如何跑得更快,山坡反复跑,及赛前减少运动等方面的知识我几乎一无所知。步调并不在我的词典之中,从我的比赛成绩就可以看出我的无知。我会在赛程的前三分之一全力去跑,然后在终点前最后一英里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冲刺。那是一种非常无助的感觉,乳酸燃烧着,痛苦随之而至,感觉自己可能会随时倒下。

我跑得越多,就越在乎自己的成绩。我努力让自己在三小时之内跑完马拉松。我的成绩非常接近这个目标,但在一次又一次比赛后,我发现自己总是无法达到这个目标,每次都超时几分钟。在圣地亚哥的马拉松上我几乎做到了——用时三小时零一分,难以置信的成绩,一个让人骄傲和兴奋的成绩,但我却有些不高兴。

“这顶头风。”我说,“还有我脚后跟的大水泡……”

在我抱怨不利因素联合起来对付我的时候,布雷特想要坐在我的肩膀上,我把他举了起来。

布雷特拍着我的头,叫道:“爸爸。”

“如果我开始的时候表现好一点……”

“爸爸!”布雷特再次叫道。

“我就可以……”

“爸爸,爸爸!”

“怎么了?”我有些不高兴地问。

“爸爸,你感到快乐了吗?”布雷特问。

他的问题让我停止了抱怨。

“你感到快乐了吗?爸爸?”

“快乐?是的,一段很棒的时光。”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是他想要听到的,但我知道这并不是事实。

晚上洗澡的时候我想起了布雷特的话,上床之后布雷特的话还在我的脑海里徘徊。也许我哪里做错了。之前我都是强迫自己跑,没有想法和目的,当然也没有快乐可言。我生病的时候跑步,受伤的时候我也会强迫自己去跑步,在跑步上我花费了许多时间。只要有一天没有跑步我都会感觉到害怕。如果致力于跑步的信念动摇了,那么就意味着我致力于保持清醒的信念也正处于危险的境地。这也许会成为我意志力上的一个危险的缺口——我不想让糟糕的情形再次上演。

一直强迫着自己去跑步是不行的,我必须要在跑步中寻找到快乐。这是关于跑步的时候我会有什么样的感觉,而不仅是在跑完之后有什么样的感觉的问题。我必须要聆听身体的声音,是时候做些调整了。我想出了一个新的计划,有时会尽全力跑,有时会轻松地跑。我甚至允许自己在某些天休息。执着于三小时以内完成马拉松的想法不再困扰我了。如果真做到了,那就做到了,不必再去执着。曾经为了实现它,我甚至有些发狂。此外,我还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去做。1994年9月29日凯文·恩格尔出世了——我的第二个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非常的平静。现在我有两个儿子了,一个成功的生意,一个快乐的妻子,还有超过三年以上的清醒。

一年多之后,我终于突破了三小时这一界线。1995年10月,圣保罗的双城马拉松中,我耗时两小时五十九分零二秒完成了赛程。这也让我有资格参加第一百届波士顿马拉松比赛,这是一项特殊的赛事,我一直渴望参加。自那以后,我几乎每次成绩都在三小时以内。我找到了自己的理想状态,通过允许自己休息从而达到的这种状态。

在双城赛跑结束了几星期之后,我接到了一个来自澳大利亚布里斯班的汽车拍卖公司经理的电话。他有大量的汽车被一场冰雹所破坏,想要雇用我去修理。1995年11月下旬,在凯文即将满周岁之前,我和工作组乘坐飞机去了大洋彼岸,这是一次长途旅行,我们计划在夏天的时候回来。

很快,我在当地找到了一个AA会议并参与了进去。当地还有一些跑者,他们每天都会在当地的运动商店聚会,我开始和他们一起训练。一天,在和他们跑完之后,我注意到商店的公告栏上有一张宣传单,写的是在一个国家森林里举办的五千米越野赛跑。这听起来非常有吸引力,一个离开城市的机会,可以丰富我的跑步比赛短袖收集,在赛后观光一下风景,甚至能让我第一次见到袋鼠。我拿了一张赛事说明,然后在自己的日程表了做了标记。

比赛的当天我起得非常早,这样我才能开两个半小时的车赶到纳南戈。对于一个有趣的比赛来说,早上七点起跑有点太激进了,但也许这就是澳大利亚人的行事方式。我并不介意。朝阳撒在灌木丛上,让草原变得干燥起来。我开车穿过一个别人告诉我是袋鼠郡的地方,因此我时刻关注着路两旁的情况。什么都没有,可能它们都还在睡觉。

然后我就看见了一只,就在我的面前。我猛踩刹车,但为时已晚,传来了一声令人害怕的碰撞声。我把车停到一边,打开警示灯,从车中出来,我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被撞死的有袋动物。但并没有,只有一只看上去有些晕眩但完好无损的袋鼠正以谴责的眼神看着我。

我道歉了,希望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足够镇定,然后走向它。它看起来有些惊慌,所以我又后退了。然后我听到灌木丛中传来嘈杂声,抬起头,一打以上的袋鼠正在穿过马路。在车灯的照耀下就像一群红色的暴露狂,又像从外星来的迪斯科舞蹈演员组成的剧团。我看着他们跳着离开,然后我回头看我犯下的罪孽,但它已经不见了。

我有些慌乱但也释然了,我继续驱车前往纳南戈市东部的国家森林。停车后找到了注册比赛的登记桌,一个可爱的金发女孩给了我一个赛跑号码,但没有短袖。

“如果你完成比赛的话就会有的。”她说。

我走开了,对自己笑了笑。我能不能完成五千米的比赛?我把自己的背包扔在了一堆背包之中,然后把号码别在自己短袖上,一边研究场地上的跑者。他们并不是我经常面对的瘦长结实的赛跑勇士。有些男人扎着马尾辫,有些女人看上去过于丰满。无意中我听到旁边两个正在做拉伸的男人的对话。

“成为非凡之人吧。”其中一个说。

“我不知道能不能在晚上之前跑完。”他的朋友回答说,“只能放手一搏。”

我对自己笑了笑。这些家伙难道担心自己无法完成五千米的比赛吗?

“你以前跑过五万两千米吗?伙计。”他正看着我。

我的脸在发热。五万两千米?我的天啊。我含糊地说了些东西回应,做了几个冲刺,然后走动着,然后尽可能假装随意地回到了注册桌旁的女孩那。向她要了一份比赛路线图。她拿起一张传单递给了我。我的眼睛锁定在顶端的标志“纳南戈森林跑步比赛,五万两千米”。我感到有些晕眩,这是三十二英里,而不是三英里。我以前还以为马拉松就是极限距离呢。真的有人会跑超过二十六点二英里吗?如果有的话,他们为什么要跑?

我权衡了一下。我可以悄悄回到自己的车上然后驾车回去,没有人会知道。但我为了到达这里已经开了很长一段距离,还差点撞死了澳大利亚的小鹿斑比——一只无辜的袋鼠,我还付了参赛费用。我又研究了一下地图,这是一个一万七千米的循环赛道,约十点五英里。哦,真是见鬼了,我想。我会跑一圈作为训练跑,然后收工。我无法得到那件酷炫的短袖,但我会有一个不错的故事。

广播上传来集合的时间到了的声音。

五分钟之后,人群开始从起跑线慢慢沿着赛道移动,我也和他们一起慢吞吞地走着。在这儿没有发令枪,甚至没有大声喊叫,但我们就是起跑了。先是一条红色的土路,然后变成了狭窄的小道,路旁是林立的肯宁南洋杉,一些树上挂着灰绿色的青苔。我们先是爬上了一座山,然后又向下走去,山底是一片大型蕨类植物森林。还有从来没有听过的丛林鸟啼声在告诉我自己正身处异国他乡。过了一会儿,我们又开始攀爬。汗水已经浸透了我的全身,呼吸非常急促。我继续在路上跑着,一小时又一小时地跑着,漫长的登山之路,对膝盖冲击极大的下坡路,阔叶林的华盖让人放松,接着又到达开阔的地带。

最后,我经过漫长的爬坡来到了一个山顶,在那儿我可以看见起点兼终点横幅就在远方,少量跑者正零散地在我前面跑着。我马上就要完成了,在我去吃早餐的时候这些家伙还在森林里摆动着他们的屁股。我可以听到广播的声音,当每个跑者接近时,他们的名字和家乡就会被报出来。

“现在来的是查理·恩格尔。哎呀,我以前都不知道美国佬可以跑那么快。”

真棒,现在我代表整个美国了,现在退出可真是难看。穿过横幅后我去吃了点饼干,喝了点水。现在可以放松一会了,跑者一个接一个接近并通过,抓起一点食物和水继续跑着。其中有一个年轻女人,约十九岁左右,脚步磕磕绊绊。她的两个膝盖上沾了很多泥,还流着血。我想她已经到头了,但她并没有停下来。她只是笑着继续跑着。难道没有人去把她从赛道上弄下来吗?她肯定疯了。

“准备回去了?”我旁边的一个人问我,就是那个坐在注册桌旁的女孩。

“休息一下。”我说,嘴里满是饼干。

“祝你好运。”她说。

看着她看我的眼睛,我知道必须要假装再次跑起来。我感觉我可以开始跑第二圈,然后在我的车附近脱离比赛。不用担心,伙计。

当我回到赛道时,一些观众给予了我欢呼,我得承认这让我感到羞愧。当我接近停车场的时候,我观察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人在附近,我可以逃跑。但当我接近车的时候,我想起了我的背包,我的钥匙也放在里面,背包正放在一大堆跑者的背包之中,就在广播员的旁边。现在怎么办?我可以假装受伤,跛着脚取回我的背包,博取一些不该得到的同情。我也可以回去,爽快承认误会了比赛长度。又或者我可以继续跑下去,看看会发生什么。

当第二次接近起点兼终点的时候,我听到广播员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个美国佬又来了,美国佬来了!他又跑了一圈,这是个真货。看来他可以完成这场比赛!”

经过观众的时候他们向我欢呼,我向他们招了招手。我已经跑了二十一英里了,比我早上从车中出来的时候多跑了十八英里。我被晒伤了,脚上也起了泡,感觉有些脱水,还有些擦伤。但我还在继续跑。二十三,二十六,二十七,这是一个新的领域,现在我每跑一步都是在创造新的纪录。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一些非凡的事在发生,我承受着痛楚,是的,但这并不是我曾经习惯过的痛楚,过去的痛楚会乞求我停下来,但这种痛楚却让我不要止步。我感受这痛楚,迎接这痛楚,超越这痛楚。

中午过了不久之后,在昆士兰炽热的太阳下,我穿过了终点线。一个人把饰带挂在了我的脖子上,拍了拍我的背。我赢得了男子组的胜利。我用五小时三分又十秒的时间跑了三十二点三英里,一段满是山路的艰难赛程,而且是在几乎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完成了它。我被自己的表现震惊了,而且在跑了这么远的距离之后,我依然感觉良好,这也让我感到惊讶。如果在此之前我知道比赛距离有这么长的话,我可能永远不会参加。

有时上天会帮助你去做你自己无力完成的事。想起这一切的起点AA,不过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我到底能跑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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