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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届KBC的第一天早上,好像把前一天的阴郁赶跑了一样,是个大晴天。

藻川驾驶的车到达动脉艺术广场是上午八点刚过几分的时候。由于准备间发生的一连串不同寻常的事态如鲠在喉,美星昨天就提议想早些入场。都怪她,我现在睡眠不足,而出此主意的美星本人也由于紧张几乎没睡着。只有藻川还像个老人样,对于早起习以为常。

踏入建筑物内,虽说整个企业展会将于上午九点开始,但赛会的相关人员早已慌慌忙忙地在那里走来走去。

向着大展厅走去时,前方几米处,发现了和昨天同样的面孔。

“山村小姐,早上好!”

美星立刻浮现出亲切的笑容靠近,山村明日香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笑脸回应道:

“早上好!切间小姐,这么早啊!”

“你总是这个时间就到了吗?我听说你从第二届大赛开始就连续参赛。”

“是啊……我心理素质差,如果往准备间搬运东西的时间不很富裕的话,我就会担心。我自己家和咖啡店都在伏见,离会场也近,好像我每年都是八点开馆的同时就到了。”

据说,山村工作的店名叫“kaferderunaru”,runaru在法语中是狐狸的意思。因位于院内可以看见无数个白狐石像的伏见稻荷大社附近而得名。

远看着两人对话的样子,我越发觉得真是太像了。发型虽然不同,但个头一模一样。说话方式虽说有一些区别,可陌生人听到后一定会认为是同一个人在演两个角色,音色极为相似。

藻川把目标锁在黛冴子身上也是可以理解的。就他而言,作为自家人的美星自不必说,就连气场相近的山村,他也没把她当作异性看吧。

把昨天领的名牌挂到胸前,通过工作人员的验视后,四人鱼贯而入,向舞台走去。上冈正在和工作人员一起讨论有关开幕式的进程。听到美星打招呼后,上冈看了看手表,灰色紧身套裙很有风度。

“这么早啊,需要准备间的门卡是吧?”

“是的,有需要冷藏的东西。”山村回答。

“稍等,我现在去管理室取门卡。”

说完,上冈就消失在大堂了。看来她也是刚进会场,还没来得及取门卡。上冈再次返回,花了不到三分钟。

“好,这个只能借给一个,所以务必注意不要搞丢。”

我们和接过门卡的山村一起向候场区后面的门走去。恰巧身穿蓝色衣服抱着大垃圾袋的保洁女工打开门,从过道出来。山村和美星停下脚步,我冲她们的背影说道:

“我就在观众席。去比赛前大家集合的休息室也会打扰大家。”

“好吧。”美星有些过意不去地回答。

“开幕式之前我们都在休息室。稍后见。”

“加油!还有山村小姐。”

“……谢谢。”

“那啥,就在那儿等着吧。”

我向对面的人挥手致意。从左边开始依次为山村明日香、美星、藻川老头。

“不对吧,大叔也和青山一起去等。”

美星从后面咚地捅了一下笑容满面地挥着手的老头儿,老头儿紧紧盯着进到门那面的两个妙龄女子的背影,轻轻咂了咂嘴。

“……好可惜啊!她们马上要开始换衣服啊。”

我必须更正我刚才的感慨,他并不是因为和自家人很像就客气的主儿。只要年轻,谁都可以。

看着藻川的我的眼睛,因为蔑视,自然而然地眯缝起来。藻川发现后不着边际地问:“你还困吗?”

开幕式开始前的大约一个半小时很无聊,藻川和那边展位前的促销小姐挨个儿搭话。我为了占地方,坐到了舞台近旁的折叠椅上,无意识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舞台。

随着时间的流逝,其他参赛选手也零零散散地进入会场。先是对准备间钥匙放不下心的黛冴子,然后石井春夫消失到了舞台后面。苅田俊行出现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那之后还看到山村小跑着到大展厅外,不到十分钟就返回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最后到的丸底芳人,尽管是九点几分前刚刚赶到,还是头戴耳机优哉游哉地走着,这心态真让人钦佩。

观众席上也逐渐聚集了举着大相机的媒体记者和看似参赛选手的亲朋好友们,还有一些普通观众。在清晨这么早的时间段,二百把椅子中已经有三分之一坐上了人,我不清楚这种情况该如何解释,但感觉到至少比我想象中的关注度要高。

到了九点半,开幕式即将开始。据说是地方广播电台DJ的、声音洪亮的女主持人站到了舞台右手边设置的麦克风前面,轻松地招呼着参赛选手们。

“那么现在就请即将展开历时两天激战的咖啡师们上场!”

于是,配合主持人的广播,从与候场区相连的舞台左手侧面,参赛选手按照参赛号码顺序逐一上场。首先是一号苅田走到舞台中央,把手放到胸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接下来的黛,像服装模特一样在台上转了一圈。在离苅田一步远横向站立时,两人笑容满面地击掌致意。和今早来会场时的服装不一样,他们换了服装。男士苅田身着白衬衫、黑马甲和领带、黑裤子组合。女士黛的打扮是白衬衫配茶色领结、黑裤子,上面还套着黑色的圆筒式围裙。

“三号选手切间美星咖啡师——塔列兰咖啡店。”

主持人单调地念着姓名和工作的店名,美星终于出现在了舞台上。

她把手合到胸前,略微歪了歪头露出微笑。和在塔列兰时没有多少变化的着装,今天却看起来更加耀眼。平时只是化淡妆的她,今天腮红好像比往常更浓了一些。

——漂亮啊!

我情不自禁地举起手机把美星的飒爽英姿收入镜头。仅仅隔着一个五十厘米高的舞台,我却感觉她就像离我很远的偶像或者明星一样,实在是不可思议。而一想到实际上我和她现在关系很密切,不知为什么又自豪起来。

石井表演魔术从空咖啡杯取出花瓣,让会场沸腾起来。丸底好像开玩笑一样,弯起手臂,做了一个显示肌肉的动作。新上场的参赛选手都要和之前站在舞台上的参赛选手互相击掌,然后自己也加入队列。是为了烘托大赛气氛的表演吧。在我目睹了昨天准备间那一幕小争斗后,无论如何都觉得很做作。尽管如此,他们仍然保持笑容不变,可以说表现出了职业意识吧。

最后一个出场的山村也站在舞台中央,虽说行礼时有些害羞的样子但仍然活泼地与五个人击了掌。所有人都上场后,观众席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将由以上六人争夺第五届KBC冠军的宝座。今年究竟能看到怎样的激战呢——接下来我想请本届大赛执行委员长上冈和美致开幕词。”

主持人说后,工作人员迅速将麦克风放到舞台中央。走到那前面的上冈对着麦克喂喂两声,确认麦克电源已插上后,开始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今年又能够举办KBC关西咖啡师大赛了。第一届大赛是五年前举办的,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到了第五届。由于某种原因,去年没能举办,今天又能迎来这个日子,我感慨万千。”

部分参赛选手和工作人员听到此话,都在点头。KBC去年没能举办,感到遗憾的人看来绝不在少数。

“本届大赛既有熟知KBC的经验丰富的咖啡师,还有第一次参赛的新手咖啡师,他们的实力不相上下,一定会为我们奉献出不同于以往任何大赛的精彩比赛。咖啡师们,朝着光荣的KBC冠军宝座努力吧。”

“冠军不冠军就无所谓了,五十万日元的奖金不错啊。”

不知什么时候藻川坐到了我的身后,嘴里嘀咕着。

像这种类型的大赛,奖金五十万日元可以说确实很有吸引力。只从金额上比较未免有些粗暴,但作为相似的例子,其他团体主办的咖啡师大赛,即使在全国大赛上获胜,奖金也只不过十万日元。

然而,KBC的奖金数额之所以高,与在它之前已经存在更大规模的咖啡师赛事,而它是后来才举办的赛事并非没有关系。为了不输于其他有多家赞助商支持、已经逐渐定型的有权威的赛会,吸引有能力的咖啡师参赛的单纯且有效的方法,就是奖金——说起来,这种做法一方面也表现出KBC方面率先给参赛选手贴上了冲奖金而来的标签,我认为未必值得肯定。

这个先暂且不表,对藻川来说,五十万日元不过是个小数目而已。他过世的太太是地主的女儿,他拥有相当多的资产——夏天时他准备出一千万日元——经营塔列兰,让我大吃一惊,至今也还是兴趣占了很大比重。对于像我这样仅凭极少的收入维持生计的人,他的话听起来甚至有挖苦的味道。

其后还有赞助公司的大人物致辞等,开幕式结束时已经到了上午十点。参赛选手们刚刚撤回舞台侧面,舞台两侧的扬声器马上就响起了使人联想到赛马的开场小号的热闹的音乐。

“下面进行第一项比赛:浓缩咖啡。”女主持人兴奋地宣布。

旁边并排站着上冈,她的任务是以解说的形式烘托赛场气氛。

“决赛即将开始,上冈女士您如何看这项浓缩咖啡比赛?”

“对于咖啡师而言,浓缩咖啡是基础之中的基础,可以说最重要。这届的参赛选手们都将使用同一台浓缩咖啡机,即便机器性能没有差异,但由于咖啡豆的种类和研磨后的颗粒不同,或者压粉的精确度等因素,萃取出的浓缩咖啡味道也会截然不同。”

舞台一端两个人讲话期间,吧台那里第一个参赛选手黛冴子冷静地进行着准备工作。所有的项目都按照同一顺序的话,容易产生不公平。出场顺序与参赛号码无关,据说每一项都抽签决定。在吧台的后方,硕大的电子计时器显示着时间。主持人手指着计数用的黄色数字说道:

“好了,舞台上选手正在进行准备工作,这里也有时间限制吧?”

“是的。要求一名咖啡师提供优质的饮品、礼貌待客,这是不言而喻的。而不让客人久等也同等重要。各个比赛项目,不仅仅是比赛过程中,就连准备工作也有时间限制。比如,浓缩咖啡比赛,准备工作只允许十二分钟,比赛只允许八分钟。如果超时将被扣分。浓缩咖啡比赛,需要冲煮浓缩咖啡、卡布奇诺、玛奇朵各一杯。为了有效运用时间,必须在准备阶段把吧台整理到最佳状态。”

黛用手指着吧台各处确认后,举起右手,示意准备结束。令人意外地,定时器已经过了十一分钟,使人切身体会到就连准备工作也容不得慢条斯理。

“看来黛咖啡师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毕。那么,比赛,开始!”

喇叭声响后,扬声器中传来黛的声音。

“今天我准备的咖啡豆原产于巴西,在去年的杯测比赛中被夸赞为风味像巧克力,位列第二位……”

黛一边向大型磨豆机中哗啦一下子倒入大量咖啡豆,一边对着戴在头上的耳麦,解说着所使用的咖啡豆。就像侍酒师开瓶之前讲述红酒一样,明确地告诉将要饮用的人,现在要冲煮的浓缩咖啡为何物。这些表述也属于审核的一部分,为了在操作的同时流利地背诵出精彩的描述,美星也进行了反复练习。

不愧为上届大赛的霸主,黛没有瑕疵。在讲述自己准备的咖啡豆的种类、烘焙火候等如何适于本次比赛的同时,一环扣一环地冲煮浓缩咖啡、烘蒸牛奶、制作卡布奇诺和玛奇朵。面对坐在舞台右侧的三位评委,在吧台上摆好三个杯子,再次举手后,喇叭声响起的同时定时器停止。时间是七分五十四秒,完成度极高,表现出一秒也不随意浪费的气概。

身为人气咖啡店老板、赞助商大人物的评委们,各自端起杯子开始评审。好像全部比赛项目都由他们评审。那期间,黛被拉到舞台中央接受主持人的采访。紧张了吗?参加KBC已经是第四次了,我很享受比赛的过程。无关痛痒的问答在评委放下杯子那一刻结束,黛在观众的掌声中离开了舞台。

到此正好三十分钟。六个人就是三小时。预赛中只留下这几个参赛选手的原因,我终于明白了。

第二个人,号称出场次数最多的苅田俊行的比赛也很老道。接下来的丸底芳人,中间几度卡壳说不出话来,每当那时,他都会浮现出能激发母爱的笑容企图蒙混过关。不知那样对评审是否有影响。

然后,第四个人,石井春夫上场了。

石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准备工作后,在比赛开始的同时,马上开始了那个表演。将磨好的豆装在里面,然后再把它固定到浓缩咖啡机上的勺子形工具中,那是带压手柄。他把带压手柄套在手指上轱辘轱辘转起来。然后又拿起磨豆机的圆盘形盖子,从腰后面抛出去,在面前接住。而且,口中还在进行关于豆子的讲解。

“太漂亮了!好像工具有了生命一样。”

之前为了不影响参赛选手,在比赛过程中一直保持沉默的女主持人也对此发表了感想。

既然打开了磨豆机的盖子,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把他引以为豪的圆豆倒入里面了。石井从吧台取过来装着豆的罐状容器。我还以为这个也要抛起来呢,可他完全没有那个意思,立刻把手指放到盖上。仔细一看,原来盖子的结构很简单,只是在上面扣了一个有弹力的树脂做成的类似于帽子一样的东西。确实,如果在里面装着豆子的状态下把它抛起来,那么不难想象,盖子在半空中脱落,将会造成惨剧。

石井打开容器的盖子,闭着眼睛闻着豆子的香味,浮现出有些做作的醉人的表情。甚至口中还轻松地说着没法把这个香味送到观众席上有些遗憾的俏皮话。

“所谓的圆豆,比起大家熟知的咖啡豆,它是带有圆形的——”

然而,这时,石井轻松愉快的解说却突然中断。

凝视着容器内部,石井像冻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电子计时器无情地走过这无声的几秒钟。

“……石井咖啡师,究竟怎么了?”

听到主持人忍不住说话,石井才回过神来,向站在舞台一端的上冈举手示意。她迅速跑到石井身边,两个人轮换着朝容器内部看着,并小声地开始商量着什么事。

会场内渐渐嘈杂开来。看起来上冈夹杂着手势,在努力地说服着,但石井却闷闷不乐地摇头。那样重复了三次后,上冈无奈地点点头,回到舞台一端。握着主持人递过来的麦克风,用格外大的声音宣布:

“诸位,突然中断,十分抱歉。”

会场内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上冈用力吸进一口气后,一边措辞,一边说道:

“石井咖啡师,在比赛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经与本人协商,不得不放弃这个项目的比赛。我再重复一遍,石井咖啡师由于遇到麻烦,浓缩咖啡的比赛将弃权。非常遗憾,让我们给为了今天全力备战的石井咖啡师送去热情的掌声。”

上冈把左手指向石井后,观众席上响起了有些困惑的掌声。可受此礼遇的石井并不满意,勉强保持着笑容在吧台前敬了一个礼。但回到舞台侧面时,他的侧脸充满了露骨的愤怒。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石井手中的容器,究竟发生了什么?

2

“是谁干的?!”

刚一打开休息室的门,就听到石井那震耳欲聋的怒吼。

浓缩咖啡比赛刚一结束,我立刻离开观众席来到休息室。因为一直纠结着石井弃权的理由,就连美星的比赛我也心不在焉。只不过幸运的是,美星以及剩下的山村明日香都没有被意外的事态发展所动摇,顺利地完成了比赛。浓缩咖啡项目的第一名由山村获得。

我原来考虑为了不打扰参赛选手,决定不进入后台。但是,如果发生紧急事态,也难以做到一动不动地等在那里。毕竟昨天确认石井容器里装的东西没有异常的人中,我也是一个。

房门敞开着,我把头伸入室内,石井背对着我正气得浑身发抖。上冈看似安抚地靠近他,其他参赛选手都慌了手脚,有的人不自然地目光躲闪,还有人相反地紧紧盯着看。只有丸底慢条斯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把耳机堵到耳朵上。

“……青山!”

美星发现我并喊道,好像在向我求助。

局外人会不会被赶出去啊,那种担心只不过是杞人忧天。回过头来的石井虽然眼睛瞪得很大,但是并没有把怒火喷到我身上。

“你小子昨天也看到这里装的东西了吧?”

他把手里拿着的罐状容器朝我伸过来。

“是的。它怎么了?”

“你看啊,这个。”

按他所说,我朝容器内部看去。

异样一目了然,这个容器中昨天确实装的全是整整齐齐的圆豆。可现在那里却掺混了很多烘焙后的平豆,只简单筛选根本无法剔除干净。而且,仔仔细细观察后,发现那些全都是瑕疵豆。

所谓的瑕疵豆是指收获的咖啡豆中包含的一定数量生病、受伤、发霉、虫蛀等有缺欠的豆子。据说这样的豆子只要有一颗混入其中,就会极大地影响咖啡的风味。瑕疵豆一般在烘焙前、生豆阶段会通过手选一粒一粒地剔除掉。这时,几乎所有的瑕疵豆都能剔除掉,但有时烘焙后也会发现瑕疵豆,因此很多人烘焙后再进行一次手选。

我打过招呼后,把手指插到容器里,轻轻拨开豆子。不仅仅到容器九成满处的豆子的表层,就连下面也混入了很多瑕疵豆,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挑选干净的量。如果用它冲煮浓缩咖啡,评委一定会给最低分的。我感觉石井的弃权还是明智的选择。

“为什么会这样……”听到我的话,石井从鼻孔里呼出一口气。“那还用问吗?就是干扰。知道我昨天准备了圆豆,这中间的某个人往容器中掺混了瑕疵豆。”

“真是那样的话,作案者肯定不是我。”

石井瞪着突然间插嘴的黛。

“那为什么呢?”

黛边撩起头发,边答道:

“因为,我不做那些手脚浓缩咖啡项目也不会输给你啊。明日香和苅田也一定和我想的一样。”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好了好了,你们——”

上冈大声制止二人。

“作为受害人,石井咖啡师情绪激动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因此就要怀疑起其他参赛选手也不妥。黛咖啡师不高兴,我也理解,都稍微冷静一下。”

周围还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两个人都低下了头。于是,苅田说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

“上冈说得对。静下心来考虑考虑,应该能很轻易地推断出谁是作案者吧。”

大家一下子把目光集中到交叉双臂坐在椅子上的他身上,最先向他提问的是上冈。

“怎么回事,苅田咖啡师?”

“昨天在准备间时,石井的容器中没有被掺混瑕疵豆。那之后,准备间上锁,你今早去取门卡之前任何人无法进入其中。上午九点全体在休息室集合,那之后都是集体行动,谁都不可能趁人不备在石井的容器中掺混瑕疵豆。也就是说,按正常思维考虑,作案者应该是今天上午九点前进入准备间的人吧。”

听到了几个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石井朝所有人扫视一遍后喊道:

“今早进入准备间的家伙,举起手来!”

三只手慢慢举了起来。美星、山村,然后,令人意外的,苅田也是其中之一。

“苅田,你这家伙不也进去了吗?”石井大叫。

苅田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说:

“你忘了吗?我说要去准备间,自作主张跟我去的是你呀!”

石井好像也是进入准备间的人之一。这么一来,四个人啊。

“你根本没有触碰过你的容器,我可以证实。与此同时,你的容器我也没动任何手脚,你最清楚不过了。”

“是这样的。”

“丸底呢?”

听上冈这样问,苅田瞥了一眼戴着耳机估计连对话都没有听到的丸底。

“那家伙没进去。他到达的时候马上就要集合了,没有多余的时间。”

“……我们也是两人一起进的准备间,可以证实彼此的清白。”

美星小心翼翼地发出声音,边上站着山村。

“从上冈那里接过门卡进入准备间,就连出去的时候我们都在一起。当然,那时我们两人连一根手指都没有碰过石井的容器。那之后在休息室候场,石井说要去准备间,我把门卡交给他,之后再也没能进入准备间。”

“哈哈,这么说,你们是同案犯啊!”石井闭上一只眼。

美星为此很气愤,反问:

“如果那么说的话,你和苅田也说不定是同谋。”

“你缺心眼吗?我为什么要自己干扰自己啊!”

“对了——”黛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嘀咕一句。“我今早到休息室,和美星与明日香从准备间回来,几乎是同一时间。明日香,那之后你又出休息室了,对吧?”

被喊到名字,山村脸色有些苍白。

“在我和石井去准备间之前不久。”苅田补充道。

山村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当时把门卡托付给切间了。”

“没错。我就是把那张门卡交给石井的。”美星庇护道。

然而,黛却浮现出冷笑说:

“走出准备间时,真的关好门了吗?”

“……什么意思?”

山村很惊讶的样子,而美星却无言以对。苅田理解了黛话中的意图,口中说:“有道理。”

“走出准备间时,假装关好门,留个缝隙的话,即使没有门卡也可以再次进入。那之后再若无其事地走出休息室,大摇大摆地开门进入准备间就可以。出门时只要关好门,自动上锁系统就会启动。”

“怎,怎么会——切间,我,当时关好门了,对吧?”

山村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但美星却只是勉勉强强地说了一句话。

“应该,是吧。”

“没信心吧。因为自己先一步走出准备间了。”

石井指出后,美星垂下眼睛。山村的脸上浮现出绝望的表情。

“请等一下。我,今早一直坐在观众席上。我看到山村走出大展厅,不到十分钟就返回来了。山村不是去准备间,而是到外面去了。”

我终于忍不住伸出了援手。可又被黛轻易地反驳回来。

“那是在准备间掺混完成之后的行动吧。要么就是为了让人看起来像是外面有事,故意进出大展厅,也许是为了让你看到呢?”

“门卡会不会别处也有?”

美星在探索其他的可能性。然而,这个也被上冈否决了。

“门卡是从管理室借来的,借出和归还都需要登记姓名和时间的,过后可以去确认一下。自昨天以来,除了我借的一张以外,应该再没有外借过。首先,能借到门卡的只能是像我这样的大赛负责人级别的。在场的参赛选手去管理室,估计不会借给你们的。如果谁都可以借到,那就起不到防盗的意义了。”

“定下来了!作案者就是山村明日香,除你以外没有别人。”石井以没有任何温度的表情说。

山村退后一步,用悲痛的声音叫苦:“不对,不是我……”

“虽然你那样说,我和美星只顾着说话,集合时间之前一直在休息室,即便美星留着门没关严,也没时间进准备间啊!”

“我和苅田从准备间返回后,谁也没从休息室出去过。那期间我手里的门卡,到了九点,就还给了来到休息室的上冈。然后换上接过来的服装,为了搬运浓缩咖啡比赛用的工具和材料,大家一起进到准备间的,因此有掺混机会的,除了明日香以外没有别人。”

受到黛和石井接二连三的打击,山村只是左右摇头。石井走到她的正前方,进一步紧逼:

“你要说不对的话,那为什么走出休息室,你解释解释!肯定说不出来吧,那就是你……”

于是,山村猛地用力推开石井,不知“穷鼠啮狸”这个表达方式是否妥当,看样子她失去了理智。

“不是我……我,没做那种事!”

她大叫着,推开站在门口的我,跑出了休息室。剩下来的人中间弥漫着沉闷的空气。黛叹了一口气。

“她,是不是不正常了?那人出了那种事后……明日香比谁都崇拜那人。”

“不要乱说,讲话要慎重。”

被上冈责备后,黛不高兴地闭上了嘴。

在她旁边的苅田提议:

“上冈,下个项目开始之前这段时间,把准备间监视起来怎么样?”

按计划,下午两点前为午休时间,允许参赛选手去吃午餐等自由活动。上冈把手放到胸前的通行证上。

“有必要那么做吗?门卡在这里,而且准备间的门刚才往回放东西时我已经负责关好了。这次,那里应该谁也无法进出。”

但是,苅田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认为明日香并不一定是作案者。也许另外有作案者。即便是进入准备间的方法,谁也不能断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为了防止进一步的干扰行为,需要监视。”

“我也赞成。原本我就说应该多加注意,某人不当回事,才造成这个局面,不过,这也是自作自受啊。”

黛冷笑着说。石井在那里咬牙切齿。

“好吧!”上冈不太情愿地答应了,“不过,包括我在内,没有闲着的工作人员啊。由于今年是时隔两年再次举办,而且是在我的再三坚持下才得以举办,所以只募集到最低限度的资金,基本上雇不起人。而且,都是些临时打工的,没有什么专业知识。”

是啊,午休期间并没有禁止进入准备间。况且,以准备下一项目的比赛为由,一定会出现想要进入准备间的参赛选手。也就是说,需要让监视人保管门卡的同时,监视进入准备间的参赛选手。

这时,监视人如果没有咖啡的专业知识的话,在房间内所采取的行为是否合适则无从判断。比方说石井那件事,从一旁看,也只不过是咖啡豆中掺混了咖啡豆而已。

当然,即便如此,事后也会对找出作案者起到作用吧。既然是一项赛事,那么如果不对干扰行为防患于未然的话,设监视人的意义也不大。虽然这样说,总不能让参赛选手来当监视人吧。不言而喻,因为那中间可能会有作案者。可是,那样一来剩下的办法……

“哎?”

我缓过神来才发现正用手指着自己,因为周围人的视线一下子都集中到我这里了。

“切间咖啡师,仅就昨天以来的言行来看,这个小伙儿好像不单单是个拎包的。”

听到上冈的问话,美星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的,有关咖啡的知识量,他应该不在我们之下。”

“等一等,这样好吗?用这个家伙,我觉得他不算中立。”

石井的话,如果是在对我表示怀疑,我当然感到不爽,但对于根本无视我的意愿就要做出决定的上冈和美星,要阻止她们这一点,还是值得感谢的。遗憾的是,他抗议的结果是接近于不予理睬。

“那没有办法。而且,我认为这件事不是切间咖啡师和他的这位同伴干的。因为毕竟她是第一次进入决赛。”

第一次进入决赛就能免去嫌疑吗?第四届KBC上发生的赛会相关人员一致闭口不谈的事件,我感觉已经开始一点点地露出轮廓——只是它的大部分真相还隐藏在大雾里头。

上冈笑容满面地朝这边走来,她抓住我的手,然后把从通行证里取出的门卡放到上面。

“事情就是这样,不好意思,麻烦你当监视人吧。为了顺利地完成第五届KBC,非常需要你。午休结束前麻烦你站在准备间门前。既然你已经踏入了除赛会相关人员外不能进入的后台,那么你就是赛会相关人员了,你会协助我们的,对吧?”

被她这么一说,我很难开口拒绝,无力地点了点头。

“门卡监视结束后再还给我,那就拜托了。”

于是,我就出人意料地被委以监视准备间的大任了。

3

“对不起,青山,把你也牵扯进去。”

我从休息室搬出椅子,美星站在旁边向我致歉。

“没法子呀,又不是你的错。不过,一直这样一个人在这里监视,太无聊了,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听我说完,美星温柔地微笑着回答:

“不行,两个人在这里,一旦发生什么事情,会被怀疑是同案犯。午休结束到进入下一项目准备前,我不会靠近这里了,敬请见谅!”

太无情了,这个人太无情了!

仅仅留下一句稍后见,美星就迅速地从过道折回去了。被扔下的我垂头丧气,在准备间门前放下椅子。看一下手表,时间是下午一点十分左右。

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过道就在前面直角处转弯,看不见休息室的门口。映入眼帘的只有单调的墙壁和地板。天棚上有一端已经发黑的荧光灯,和上冈所说的像防盗系统一部分的传感器。是我的动作被它察觉了吗?显示灯不断闪烁。

企图策划下一次掺混事件的作案者,会不会依靠暴力来消灭我?那种种的不安也没有变为现实,因为过于无聊,我开始做实验消磨时间,检验防盗系统是否真的没有死角。不管是低下身来,还是紧贴墙边,只要靠近准备间门口,传感器就会启动亮灯。正如上冈保证的那样,夜间想偷偷进入这个房间是不可能的。

就这样到了下午一点五十分。为了搬运下一项目使用的工具等,所有参赛选手都来到了准备间。我负责监视的时间掐头去尾正好四十分钟。

“辛苦了!”美星安慰我,看起来并没有多少过意不去的样子。

苅田接着说:

“分散着在准备间集合的话,监视就失去了意义。我们商量好在休息室全体集合后才来的准备间。”

我打开准备间的门锁,参赛选手们从我面前通过,最后山村也来了。从她跑出休息室时的样子看,我还曾担心她能不能继续比赛,看来还是准时回来了。只不过,是被怀疑成作案人而畏缩了吗?看起来好像更加惧怕什么似的,让人可怜。

六位咖啡师在准备间这段时间,我也一直盯着他们,直到最后也没有任何人做出奇怪的动作。只有苅田进入准备间后立刻向窗边走去,我有些不解,但他并没有触碰上了锁的窗户,马上返了回来。对我的工作并没有完全信任吧。

所有人走出准备间后,我从室外确实无误地关上了门。至此,我总算交了差。我因没出差错地完成任务而松了一口气,穿过过道朝大展厅走去。把门卡还给舞台上的上冈后,观众席最前一排的藻川在挥手。

“你还没吃午饭吧。我觉得你这会儿该饿了。”

说着递过来装在塑料袋里的饭团。虽然我很感激,但比赛即将开始,我总不能在观众席上吃饭团吧。监视那段时间给我多好!可是,面对扬扬自得的藻川,这种话即使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出口,我只好笑着接过来。

不久场内响起了声音巨大的开场号。

“各位来宾,让您久等了!现在开始第五届关西咖啡师大赛第二个比赛项目——咖啡鸡尾酒!”

上冈站在发出铿锵有力声音的主持人旁边。她在午休期间也忙于处理各种事务,好像一直在舞台周围走来走去。我还给她门卡时她流露出的疲倦笑容,给我留下了印象。

鸡尾酒比赛第一个上场的是我们的美星咖啡师。在做准备期间,由上冈解说。

“咖啡师这个职业不言而喻指的是咖啡专家。它的语源来自于意大利被称为酒吧的店铺,这种店即便是晚上提供酒水都很普遍。因此,对于意大利民众来说,咖啡和酒一样,是与人们生活密不可分的饮品。KBC的目的是在我们国家进一步拓展咖啡活跃的舞台,并且,我们想要发掘出更多的不仅仅局限于咖啡,而且具有开阔视野和不断探索精神的咖啡师。因此把咖啡鸡尾酒列为比赛项目。”

浓缩咖啡的专家,人称咖啡师。与此相对,据说在提供酒水的酒吧里工作的人,被称为酒保。从这个观点看来,我感觉上冈所说的咖啡鸡尾酒比赛的存在意义有些牵强。除了KBC外,还有其他以咖啡鸡尾酒为项目比赛,说明还是有市场需求的吧。毕竟设置了这个比赛项目后,还能募集到酒类相关企业的赞助。在日本,使用咖啡的鸡尾酒很难说已经普及。这也反过来说明,它还具有开拓市场的广阔空间。

“这次,参赛选手需要在8分钟的限制时间内,制作出使用滤冲咖啡的鸡尾酒和使用浓缩咖啡的鸡尾酒各一杯。是凭借知名的咖啡鸡尾酒进攻,还是重视独创性,用什么方法滤冲等,全由咖啡师自己定夺。我们期待着能够出现打动评委舌尖和内心的独特作品。”

美星准备结束后,举起了一只手。喇叭声宣告比赛开始。

“我先制作大家熟悉的爱尔兰咖啡。”

和浓缩咖啡比赛一样,美星一边对着耳麦背诵着事先准备好的说明词,一边干净利落地操作着。由于咖啡店的性质,通常,塔列兰不向客人提供酒水。她基本上不具备调配鸡尾酒的技术,何况反复多次品尝就会醉倒。她为了练习这个咖啡鸡尾酒项目吃的苦头最多。使用滤冲咖啡的鸡尾酒,避开不必要的冒险,最终确定采用标准的爱尔兰咖啡。

所谓的爱尔兰咖啡,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是以爱尔兰威士忌为基调的咖啡鸡尾酒。在加热的酒杯中放入砂糖,再注入热咖啡和威士忌搅拌,表面满满漂浮鲜奶油后完成,是它最基本的食谱。据说是为了给在冬季的爱尔兰机场一边等待飞机加油,一边抵御严寒的乘客带来温暖而发明出来的。直至今日,在严冬季节,全世界的人都喜欢这种喝法。

同样是威士忌,如果使用苏格兰式威士忌,则名为盖尔咖啡。因此,调配的自由度很高。美星决定正面出击。当然,即使沿用基本食谱,由于咖啡的萃取方式和威士忌的品牌不同,风味上也会有很大不同,这是不言自明的。在这一点上,美星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咖啡豆和烘焙的火候,又进一步尝试了与平时不同的萃取方式,但最后还是决定采用塔列兰平日提供给客人的口味。找到最佳的爱尔兰威士忌时,她并没有感到喜悦,而是略感疲惫地说于终于定下来了。

“上浮鲜奶油后,爱尔兰咖啡就完成了。接下来开始制作浓缩咖啡鸡尾酒……”

将酒杯放到右侧的吧台,美星开始制作下一个鸡尾酒。为了备战这个项目,美星也反复试验不断摸索,由于浓缩咖啡本身的味道浓烈,很难和其他东西调和在一起,只能维持相对安全的创意。暂且闭口不提自己身为顾问一事,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感觉她准备的鸡尾酒虽说不会与期望值相去甚远,也只能得到缺乏创意、很平常的评价吧。

尽管如此,美星还是努力地制作着自己并不擅长的鸡尾酒。完成比赛的她行礼后,我送给她比场内任何人都热烈的掌声。

第二个登场的是石井春夫。他那魔术师般若无其事的动作优雅熟练。对了,苅田曾经说过,石井在鸡尾酒项目总是名列前茅。不过发生了那种事,夺冠的希望也许已经破灭,如果想挽回败局,只有在此一搏吧。至少在我眼里,石井好像干劲更足了。

比赛开始。石井一边和上次一样表演着,一边巧妙地使用白柑桂酒、酸橙汁等鸡尾酒常用材料,制作着清爽的鸡尾酒。

更加吸引观众眼球的,是他在小盘上把装有白色粉末的小瓶头朝下翻过来的场面。

“各位,知道这是什么吗?实际上这是盐。在鸡尾酒的世界,有时会在酒杯边缘涂抹盐或糖,并称其为雪式。不过,这个词属于日式英语。这次,我决定用这个原创鸡尾酒来挑战雪式。我使用的是在饮用过程中就可以完全溶化的颗粒极小的盐粉。咖啡配盐,一定没有尝试过吧?我相信它一定会成为您迄今为止从未品尝过的令人刺激的鸡尾酒。”

伴随着流利的说明,石井用酸橙润湿了酒杯边缘,扣到盘上。再一次拿起来的酒杯边缘,恰似积雪一般,沾上了白色的盐,石井把摇混器中的鸡尾酒倒入那里,完成了第一杯。

第二杯,与其相对照,使用蛋黄制作了浓稠的鸡尾酒。眨眼间8分钟过去,石井结束了比赛。评委走近吧台,开始评审。

发生异样变化是在那之后。

“呕——”

在回答主持人采访的石井背后,一位评委发出了呻吟,脸皱成了一团。其他评委也把酒杯送到嘴边,都表现出类似的反应。就是那个被加工成雪式的酒杯。

起初我以为石井制作的鸡尾酒很难喝,以至于惹恼了评委。然而,石井好像并不那么认为,他发现异样朝后看去,急忙跑到评委身边,把酒杯送到嘴边。然后,这一次又用手指蘸盘子上的白色粉末,用舌头舔了舔后,他目瞪口呆地说:

“……怎么回事!”

这时,我终于醒悟到,发生了什么。

是掺混。那个盐里面明显地被掺混了味道不同的什么东西。

什么啊!我在观众席上抱住了头。我没有疏漏地完成了监视任务啊。可为什么,结果还是没能防止第二次掺混呢?

石井总算是完成了鸡尾酒比赛,因此这次不必弃权,可以参加评审。但是结果不出所料,当然很不理想。

咖啡鸡尾酒的比赛我没能看到最后。因为作为第三个参赛选手登上舞台的丸底还没结束准备工作,出现在观众席的石井就抓着我的手臂,把我拖到屏风对面的候场区了。

4

“你这个家伙,究竟怎么监视的啊?”

来到观众席看不到的地方后,石井抓住我的胸口一把推开并大骂。坐在桌边候场的参赛选手们,远远地看着我们。

“我在准备间前认真监视了啊,并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啊!”

我拼命地解释,石井的怒火并未因此平息。

“可现在实际上发生掺混了啊!否则,为什么盐变味了?”

“谁知道啊……确实是在我监视期间发生掺混了吗?如果那个时候已经被掺混了呢?”

“浓缩咖啡比赛结束后,往准备间搬运东西时,所有人都检查过是否发生掺混,当时,盐并没有异样。”

“不好意思,能不能静一静。”冷不丁传来苅田焦躁的声音。“丸底之后该轮到我了,我需要集中精力。”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连比赛都不能比了啊!”

“这件事虽说对你很不公平,但等大家聚齐后再一起协商吧。不管怎样,把责任都推给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只要比赛还在继续,那么我们就想竭尽全力,也为了不给上冈脸上抹黑,她为KBC的再次举办东奔西走。”

这时,结束比赛的丸底回来了。苅田抱着自己的工具,精神抖擞地走向了舞台。石井虽然依旧怒不可遏的样子,但还是放开了我,一屁股坐到近旁的椅子上。第一次遭遇掺混时,当然也很气愤,现在看样子根本和那时候没法相比,血直涌上头。

总是觉得就这样回到观众席有些不自在,我坐到了美星旁边的椅子上。为了不惹恼坐在那里的人们,我小声问美星:

“美星,有没有可能是在候场区被掺混的呢?”

“很遗憾……参赛选手都比赛在即,多少有些神经质。从准备间出来后,都没有走出候场区,一动不动待在那里,别说别人的工具和材料,就连自己的东西几乎都没人触碰过。我可以肯定地说,向装盐的小瓶中掺混异物的空当儿,连一瞬间都不可能有。第一项比赛时也是同样的。”

“关于瑕疵豆那件事,开幕式时,大家都曾离开过候场区吧。是不是那期间掺混的呢?”

“站在舞台上,候场区这里是暴露无遗的,有什么可疑的马上就会发现。”

“是吗……到底还是因为我吗,刚才——”

美星把手放到我的肩上安慰我。情绪低落也于事无补,我只好改变话题。

“有怪味的粉末,吃进嘴里也没问题吗?评委和石井现在倒是像没事人似的。”

“我估计应该是没问题吧。从瑕疵豆那件事也能看出,作案者的目的在于干扰比赛,如果掺混了对身体有害的东西,比如毒药等,那么警察无疑会出动。我感觉作案者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喔,作案者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总是瞄准石井呢?”

“按常理思考,要么有个人恩怨,要么就是把石井当作了最大的敌人。”

“后者不会吧。”我用耳语告诉她苅田对石井实力的评价。美星听到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昨天也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冴子也那样说。不过,把谁当作敌人这种事,每个人想法都不同。也许作案者觉得这两年来石井的技术上升很快。并且,本届大赛包括我在内,还有第一次进入决赛的咖啡师,并不是所有人都了解石井的实力。”

我瞥了一眼另一位新人丸底芳人。第二次掺混他也应该知道,可他却若无其事地戴着耳机听音乐。竟然把放音设备带到舞台边上,对于他的放松状态,我目瞪口呆。或许他是那种凭借听音乐来保持平静的选手吧。

“冴子就是指黛吧,昨天还一起聊天了,我们很投缘。”

看起来很强势的黛和慢悠悠的美星,我并没有看出来她们那么相配。但是,我所熟悉的美星的好朋友也都是性格比较强势,经常斜眼瞪我的女孩儿。那样的话,两人情投意合也许是很自然的事。

美星浮现出看似苦笑的笑容。

“不知为什么她对我有种亲近感,今早,和明日香一起从准备间返回时,在休息室前碰面后,冴子就根本不理明日香,只冲着我说话。对呀,多亏了这个,没有走出休息室的我,才没被怀疑成第一次掺混的嫌疑人。”

而相反地,走出休息室的山村成了最值得怀疑的嫌疑人。

“都聊了些什么?”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比方说,昨晚睡得好吗?今早是第一个到的吗?而且手里还摆弄着电话,对话的内容应该是不太在意的吧。”

我朝黛看去。她稍显惊慌,正在检查工具和材料。自己是不是也遭遇了掺混,如果不确认明白,心里会很不安吧。

其实,她惊慌的理由不止于此,我是知道的。视线突然撞到一起时,我慢慢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那之后大约一小时,咖啡鸡尾酒比赛也压轴出场的山村,两项比赛连续获得第一,第五届KBC第一天的日程就结束了。

六名参赛选手加上我和上冈八个人,一同回到了准备间。出于保险起见,检查了一遍看作案人是否潜伏在室内,丸底在水槽边弯下腰说:

“哎?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是药吧?”

就在近旁的石井和美星最先跑到丸底身边,我也追了过去。

“是胃药吗?”看到跪在地上的美星用手指捏起的东西,我问。

药品包装袋掉在地上。里面是空的。

“那种胃药我吃过。应该是白色粉末,有些苦味。”

听到上冈的话,苅田把手臂交叉在胸前说:

“那就确定了,作案者向石井的小瓶里掺混了胃药。”

据苅田讲,上届大赛石井也是制作的雪式鸡尾酒。其他项目用到盐的可能性很小。如果作案者想在咖啡鸡尾酒比赛中干扰石井的话,那么可以说掺混到盐中是最切实可行的办法。

“午休结束进入准备间时,谁都没注意到那个药包吗?”

我发出了询问,可是并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

“由于被桌子挡住了,因此我没有足够的信心肯定是不是漏看了。”

美星如是回答,其他人看来也没有异议。

“那种事,随便怎样吧。午休期间,在这个准备间内发生了掺混事件是无法动摇的事实。你这个家伙,确实一直在准备间门前吗?不会是去卫生间了,或者去买饮料了?”

石井想要抓住我的胸口,我拼命挣扎着,反驳他。

“没,没有啊!即便我有那样的失误,作案人怎样才能进入准备间呢?门卡我都是贴身携带的,不可能有人通过那个门偷偷进入准备间的。”

然而,石井并没有轻易放弃。

“那,你怎么解释事实上已经发生了掺混这种情况——”

“我觉得不一定是他的责任啊!”

苅田的口吻,听起来不像是在庇护我,更像是在挑战石井。

“不是这家伙的责任?你什么意思?”苅田板着面孔。

“什么意思不意思的,就是那个意思。他认真地在准备间门前监视了。尽管如此,掺混还是发生了。”

“不要顺嘴胡诌!在浓缩咖啡比赛结束时,我确认过小瓶里的东西。而且,这个小瓶是以前我去国外时顺路在杂货店买来的,很难搞到的。事先准备好同样的东西,然后偷梁换柱的办法也是行不通的。”

说着,石井拿起桌上的小瓶,给苅田看。瓶塞是软木塞,上面镶嵌着牌子,牌上刻印着展开翅膀的老鹰。石井的说法,我认为是正确的。

“怎么样,苅田?即使这样你还是要说不是这家伙的责任吗?”

石井吐沫星子飞溅地叫嚣,苅田浮现出无敌的微笑。

“那么,比方说,这样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小瓶里就被掺混了胃药,石井自己主动放的,嗯?”

这种推理,惊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于是,石井就像被说中了要害一般,很明显地惊慌起来。

“你,你想说我自导自演吗?我和那个人可不一样!”

“那种事我可没有兴趣。我只不过觉得,他如果认真监视了的话,那么想到自导自演是最自然而然的了。那样的话,只有石井一个人被盯上这一点也能解释通。扔掉胃药包,目的也是为了让人产生是在这里被掺混的错觉。”

石井青筋暴起,但可能是领悟到在此受他挑唆上当没有好处,他做了个深呼吸,勉强控制住了情绪。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第二次掺混我有作案的可能。可是,第一次掺混呢?怎么回事!昨天,我让你们看了罐里的东西,那之后直到正式比赛我都没打开容器啊!”

“怎么都能做到的,如果自导自演的话。掩人耳目地偷换一个容器这点儿小伎俩,对于理想是魔术师的你来说,还不是信手拈来?”

“不可能的!昨天我也说过,那个罐子是特殊定制的,世界上只有一个。如若不然,可以去问问那家公司。”

可以这么明确地断言,说明他有信心能够证明这一点吧。然而,苅田并不退缩。

“那,是你后来偷着加的瑕疵豆吧,只要有10秒钟就足够了。”

“不,我认为那不可能。”然而,这次是美星断然否定。“如果仅仅是表面覆盖一层瑕疵豆的话,我也会那样想。可是,实际上看起来好像到处都混有瑕疵豆。”

几小时前,在休息室集合时,我用手拨动石井容器中的东西看了。确实如美星所说,就连最底下也有瑕疵豆,说明并不仅仅是从容器上方倒进去的。

“为了达到那种状态,把瑕疵豆装入容器后,还要摇晃罐子,使罐里的东西充分混合。如果不那样做的话,就很容易剔除掉瑕疵豆。与我们一起行动的石井,也许可以做到装入瑕疵豆轻轻晃动罐子。但是,他没有机会把罐里的东西摇混到那种程度。如果那么做的话,发出的声音和动作我们不会发现不了。”

“还有办法的。把事先混合好的瑕疵豆和圆豆,而并非仅仅是瑕疵豆,装入石井的容器中,怎么样?”

苅田不肯罢休。确实,那样就会省去混拌的步骤,只需要一瞬间遮人耳目就可以了。可,美星对此还是摇头。

“昨天,豆子装到了容器的九分满的地方。如果再向那里装入瑕疵豆和圆豆的混合物,那么用手拨开后里面仍然掺混着瑕疵豆则解释不通。也就是说,采用这种方法的话,需要先将适量的圆豆从容器中取出,但是根本没有那样的机会吧。”

总而言之,或许可能会有向容器中掺混瑕疵豆的空当儿,但是把里面的东西混拌或者取出来是不可能的。这好像是美星的见解。苅田看起来终于投降的样子,扔下一句狠话:

“哼,你还真挺护着石井啊!”

“按这个形势发展下去,第五届KBC石井的成绩将很不理想,这很遗憾。好不容易通过预赛进入KBC决赛,如果最终的结果很残酷,有可能连累到店铺的声望。即便是有目的的自导自演,石井也应该在自己最擅长的咖啡鸡尾酒比赛中竭尽全力的。这是我的见解。”

“那不过是你的主观臆断而已。那样的话,你能证明第二次掺混,石井之外的其他人也有作案的可能吗?”

于是,美星有些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

“能啊!我还一直在想,为什么谁都不说出那个可能性呢?单纯地思考一下,最可疑的人物是谁,明明摆在这里。因为,午休期间不必在意监视人的存在,可以出入已上锁的准备间的,只有一个人啊!”

哎?在不知所措的我的周围,人们的视线,开始集中到了某个人物身上。那个人物就是——

“青山。”

美星那如水平线般美丽修长的食指一下子指向我这边。然后,浮现出平常,不,比平常更加天真烂漫的微笑,说道:

“往石井的小瓶中掺混胃药的作案者,就是你啊。”

5

孤独侵蚀了整个身体。

走出动脉艺术广场的我,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坐在楼门口附近的长椅上。时间正好是下午七点。太阳早已落山,冷风一点点儿地从我的身体夺走热量。

企业展会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结束第一天的任务,高高的电灯照在停车场上,我看见展会相关人员的车辆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在连接前面大道和停车场的大门旁,保安习惯性地挥舞着指挥棒。

门前是一片灌木丛把停车场和大楼分隔开。从方位上看,隔着那片灌木丛看到的窗户,肯定是准备间。考虑到这里,我想起了大约一小时前在那扇窗户的对面展开的闹剧。

“不,不对!我才没有掺混呢。”

被美星冤枉了的我,慌忙摇着头否认。可,那个声音也被对我不依不饶的石井的气势所淹没。

“你小子为了让切间获胜,往我的小瓶里掺的胃药吗?”

“对啊,昨天彩排时,他看到石井的表演,表现出很佩服的样子。当时,我还告诉他,石井咖啡鸡尾酒项目实力很强。”

那之前还和美星唱反调的苅田也轻易地信服了。

反正局势就是对我不利啊。第二次掺混需要跨越监视和门卡这两层障碍,而只有我可以,美星的这个说法没有漏洞。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再加上对手是美星,我感觉不管怎样绞尽脑汁找出理由,也不能与她匹敌。

“他妈的,真不该把监视的工作交给这种家伙啊!本来,让局外人接近休息室和准备间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持反对意见。”

石井发出咆哮,我慌了手脚。

“怎么这样?又不是我主动要求承担监视任务的啊……而且,第一次掺混,我也不可能做到啊!”

“住嘴!只有一个人可能实施第二次掺混,而且动机也充分的话,作案人只有你。如若明白了,就赶紧从这里滚出去!”

真是太过分了。把我根本不想做的监视任务强加给我,我认真地做了,可是又发生第二次掺混事件,我的努力化为泡影,最后还被戴上莫须有的罪名驱赶出来。首先说我动机充分这一点,如果说想让美星获胜,即便是我也不会选择已经弃权了一个项目而没有夺冠希望的石井,目标应该瞄准作为强敌的黛和山村吧……我真想这样回敬他们。

虽然那么说,本来自己就是局外人,被人说滚出去,也很难抗拒。我求救般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美星和苅田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上冈和山村虽然露出了怜悯的表情,但一言不发。丸底不知什么时候又戴上耳机,只有黛一个人做出要开口说话的样子,不过最终什么也没说。

“明白了,”我叹息着接受了要求,“我并不是承认我进行了掺混,但从现在开始我将返回大展厅,我保证不会再次进入候场区背面的门。”

“马上要到六点了。企业展会一结束,访客就会退场。七点闭馆的同时,防盗系统也将启动,最后我们也会被从这里赶出去。”

上冈的话对我没有任何帮助,我出了门。流落到了这个长椅上。然后,就这样甚至有些怨恨地一直等了美星一个小时。

我自己已经感觉到眉宇皱成一团,手里摆弄着手机。在外人看来,一定以为我是现代人在消磨时光,可事实并非如此。我为了查个东西,也没有进附近的便利店中取暖,就这样被晚风吹着。

为了洗清无端的怀疑,只有揪出真正的作案者。可是,信息量严重不足。从随处可见的赛会相关人员的反应来看,第四届KBC发生的某个事件对于本次掺混有一定的影响,这是不容置疑的。于是,需要了解两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昨天,黛对准备间上锁问题格外在意。今天中午,上冈以第一次参赛的理由,把美星排除在嫌疑人之外。而且,刚才,被怀疑为自导自演的石井说我和那个人不一样——把这些综合起来,假设上一届大赛上发生了与这届类似的掺混事件,绝非空穴来风。想到这些,我使用“第四届KBC掺混”这样的关键词进行了搜索,没有出现有价值的网页。就连报道第四届大赛的新闻本身和往届相比都极少,只是发现有几家媒体用短短数行报道了冠军得主是黛冴子。详细内容可以说根本都不掌握。

封口令,这个词浮现在脑海。比方说,关于本次大赛的一系列掺混事件,也同样会被下达封口令吗?只是我的预测,我感觉不会。好不容易举办的大赛,如果媒体不报道,不能促进整个行业的活跃发展,意义也将严重削弱。如果只是干扰了比赛的话,那也不是不能蒙混过去的。然而,如果事态的发展并不那么简单——

比方说这样,这次被掺混进去的,不论是瑕疵豆还是胃药,都有效地起到了干扰作用,但即便人吃进嘴里也没有什么大问题。然而,如果掺混进去的是有毒的东西,就足以构成犯罪了。大赛上如果发生了那种事件,将不可避免地受到明显的恶劣评价。大赛方面倾尽全力掩盖事实,也不足为怪。更何况是“自导自演”,也就是说如果得出的结论是作案者自己在自己的饮品中掺混了异物,那么就会找一些比如保护当事人权益等借口,对外强加封口令,这是绝对有可能的。

尽管那样,如果真发生了那种程度的骚乱,人嘴是封不住的。于是,我把搜索的关键词中删掉“第四届KBC”,代之以“掺混”,再敲上举办大赛的“十一月”,于是,搜索出两年前十一月上传的一段新闻。

“带毒红茶”事件后三年——相关人员事后的行踪

那是刊登在周刊杂志的报告文学的全文,出自某位记者之手。

从标题也可以看出,事件发生在第四届KBC举办的三年以前。一般人会认为两者没有关联。只是,在事件发生的当时,我记得看到过“带毒红茶”事件的相关报道,所以不知为什么对这个新闻的结局记挂在心,不知不觉间一直看到了最后。

事件的概况是这样的。在某个大学的研究室发生了一个事件,沏在杯里的红茶被混进有毒物品,喝了它的男同学昏迷不醒陷入病危状态。研究室中保管着很多用于实验的有毒药品,被用于犯罪的就是其中毒性比较大的药品。遇害的学生和后来自己供认犯罪的男同学为了争夺一个女生,也就是所谓的情敌关系,当天两人之间发生争执,施暴学生突发性地动了杀机,这就是过程。而关于成为导火索的争执问题,简要概括则是,无论在研究方面还是女性关系方面被害学生都领先施暴学生一步,被害学生还说了一些愚弄施暴学生的语言。

根据各种各样的情况分析,作案人很快被锁定,施暴学生也承认了,事件得到迅速的解决。当时已经成人的施暴学生被以杀人未遂罪起诉,在这篇新闻成稿时还在服刑。而被害学生虽然过了不久就恢复了,但是留下了轻微的后遗症。在请求赔偿损失的民事诉讼中,得到了由施暴学生支付损失费四百万日元的判决。毁掉了两个男人一生的那个女学生,事件后不久便与被害学生断绝关系,也没有答应这次采访的请求。报告文学是以这段文字结尾的。

根据转载这段新闻的网站介绍,由于事件本身引起了社会的极大关注,三年后发表的这篇报告文学也被多家媒体详细介绍,产生了一定的反响。

回顾过去,曾经有一段时间不断发生向小瓶饮料中掺混异物的事件,搞得人心惶惶。如果关键的有毒物品能够搞到手的话,把它掺混到饮料中非常容易。如果掺混到红茶和咖啡这样带有苦涩味道的饮料中,让对方在毫不察觉的情况下喝掉,也是可能的。为了生存而补充比任何东西都必不可少的水分时,如果每次都要受到那样的威胁,人们顷刻间都会败下阵来。在没有掺混不能入口的物品这一点上,可以说本届大赛的作案者还要比他们强一些吗?

“哎!”

冷不丁地听到有人与我打招呼,我仰起了定格在智能手机屏幕的头。

“……原来是你呀!”

为了辨认背着灯站立的人,我需要凝眸注视。

一只手掐在腰间,低下头看我的是黛冴子。

“终于解散了?”

“嗯,刚刚。大家一起确认了准备间的窗户和门已关严,上冈把门卡还给了管理室。这次应该不会再发生掺混事件了。至少,在你是作案者的情况下可以肯定,对吧?”

“你也在怀疑我,是吗?”

我露出苦笑,她也回以类似的表情。

“正因为我不那么认为,所以才过来的不是吗?为什么你自己被怀疑时,不说出我的名字呢?最先该被怀疑的是午休时进入准备间的我呀。”

在停车场内空转的面包车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踩油门,经过我们附近,消失到了外面的大道上。

对呀,在我监视准备间期间,只有一个人提出想进入准备间,她就是黛冴子。我同意她的请求,打开了准备间的门。当然,那期间不仅仅对她的举手投足,甚至连过道我都没有放松警惕。

“我并不是在袒护你。”我边把智能手机放进口袋,边说。“确实,如果我当场说出来的话,你肯定会被怀疑吧。不过,那还可以解释成我的监视工作玩忽职守。”

黛向我投来鉴定古董的真伪一样的目光。

“认真地完成了监视工作,这一点我有信心。你进入准备间时,既没有什么可疑的行动,更没有触碰石井的小瓶。进行第二次掺混的不是你,我可以这样肯定。所以,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而已。”

“即便是那个结果导致自己也被怀疑?”

“不论怎样被怀疑,因为我并没有做,所以总有一天会还我清白的。相信我清白的应该也不只是我自己。”

于是,黛用食指指甲挠了挠脸颊。

“进入准备间后你监视我的目光,认真得让我感到厌烦。我当时觉得掺混事件一定不会再发生了,所以我很吃惊,心想用得着那样死心眼吗。如果自己是作案者,根本没有必要那样倾尽全力去监视。”

“言之有理。所以你不认为我是作案者?”

“要么如此,要么就是滴水不漏。”

“唉,是半信半疑吗?”

“开玩笑。什么滴水不漏啊?最终不还是被怀疑嘛——”

“青山!”

从大门那边传来声音,美星朝这边小跑着过来。黛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背转身走开。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的藻川老头儿跟在美星身后,擦肩而过时还不忘趁机接近黛,但她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根本不予理睬。

“让我们好找啊,我还以为你去哪里了呢。”

“哼!我还真不如到哪里去了。”

我态度冰冷地回应后,她吐了吐舌头向我道歉。

“对不起!不过,当时我只能那么做。”

“只能那么做?无故被冤枉,我可真受够了!”

“别生气了,”美星摸着我气鼓鼓的脸颊,“你听我说,那种情况下,即便我不那样做,早晚也会有人说你可疑的。如果我庇护你,搞不好还会被当成同案犯,我们两个可能都会被赶出后台。那是非常不好的事情,和让另有其人的真正作案者放任自流是同样的。”

“所以你先下手指出我可疑?”

“因为谁也不会认为带头说你可疑的我会是你的同案犯。”

她调皮地笑着,我只是感到四肢无力。我一边把她的手指从我的脸颊硬生生地扯开,一边说:

“这么说,你并没有怀疑我,对吧?”

“当然了。你不是做那种事的人,这一点我还是非常清楚的。”

“如果那样的话,你倒是用行动告诉我啊。那个时候的你笑得就像一个纯粹地享受着蹂躏他人的恶魔——”

说着我站起身来,隔着美星的肩膀,正看到了步行离开会场的丸底芳人。电灯照射下凸显出来他噘起嘴唇的侧脸,看起来很可怕,就连标志性的耳机也没有戴。

“恶魔……太过分了……竟然说我是恶魔……”

“哎,美星,怎么了,他——”

我手指着丸底,美星回过神来,低声发出啊的声音。

“你出去后,又闹了一场。”

“闹了一场?”

“丸底在我们谈论过程中一直戴着耳机吧。这好像激怒了受害人石井……上冈在交代明天的日程时,石井突然靠近丸底,夺下了他的耳机。怒吼着:‘你也是参赛选手之一啊!怎么像与你无关似的。’”

美星的模仿秀一丁点儿都不像,我忍不住笑出来暂且不表。我觉得石井的心情可以理解。在我被判成罪人的过程中,他也是连听都不听我们这边的对话,从贬义上讲,我很介意。更别说受害人石井了。

虽然丸底在比赛解说时语句不畅,暴露出不熟练的一面,可无视周围的一切,一直在那里听音乐的那种从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令人害怕。无所畏惧的态度根本看不出来他是第一次进入决赛。

经历过决赛的石井也许实在看不上那样的丸底。不过,尽管如此,他做得还是有些过分了。

“我估计,石井是为了让丸底听到声音才摘下他的耳机。可是可能用力过猛吧,竟然把耳机线拉断了。”

“啊?”我无语了。耳机也是有好有坏,据说音质好的要几万日元。像标志一样整天戴在头上的丸底,很有可能追求音质的完美。不,即使不昂贵,那么喜欢的东西被人搞坏,变成刚才看到的那副表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耳机被搞坏而情绪激动的丸底和下不来台的石井互相咒骂,一度不可收拾。好不容易劝开两人,退出准备间,回到了休息室。丸底把耳机扔进了休息室的垃圾桶里。”

垃圾桶!未免过于粗暴吧。丸底也一定是忍无可忍了。想象着平时总是让人恨不起来的他,与现在的落差,我甚至对他产生了同情。

“那,上冈对明天的日程都说了些什么?”

“她说明早等八点开馆后和工作人员一起进入会场,候场区后面的门那里安排监视人。因为和今早不同,需要做的事不多,可以派去一个工作人员做监视人。而且,那之前由于防盗系统一直工作,谁都无法靠近准备间。”

我想起了监视过程中曾经进行的实验。那个传感器如果工作的话,作案人在夜间也无法靠近准备间吧。

那就没有问题了。

“对了,青山,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好像在和冴子聊着什么。”美星问。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没有说出真话。虽然说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就算是对被当成作案者的小报复吧,毕竟黛与第二次掺混并没有关系。我并不觉得有必要说出来。

“她从这里路过,我们只是打了个招呼。那之前我一直用手机查询两年前的大赛信息。”

“第四届KBC大赛?”

“参加上届大赛的所有人都一致闭口不谈的内情,我认为不能和这届的一系列掺混分开考虑。为此,我要用自己的力量,调查两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是这么回事啊,得到什么有益的信息了吗?”

“还没有,很遗憾,”我无力地摇了摇头,“找到的,也就是这个新闻了。”

刚才打开的页面还在那里,我再次拿出手机递给美星。她看起来并不十分感兴趣地浏览了一遍那篇报告文学。然后把它还给我,这次取出了自己的手机。

“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也就是说揪出真正的作案者,我们必须知道两年前大赛上发生的事,这我也有同感。因此,我现在要打个电话。”

我有些发呆:“有目标吗?”

“有啊。这个人无疑是非常了解上届大赛的。”

她表情极其认真地开始操作手机。

从她耳边漏出的呼叫声已经到了十次。当我认为不会接听了的时候,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

被黛拒绝,漫无目的地在周围闲逛的藻川返回来了,嘴里说着:“回去吧。”我的注意力转移到这边的那一瞬间,美星对着电话那端的对方,清晰地呼叫:

“喂——是千家谅先生吗?”

6

千家谅。那个名字,我当然早有耳闻。

他正是五年前称霸第一届KBC,名震整个关西地区的天才咖啡师。他如昨天我推断的那样,据说那之后也连续参加KBC,实现了三连冠。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美星以前和千家咖啡师就是熟人啊!”

归途中,在后排座上,我对并肩坐着的美星说。

通过刚刚她打的电话,千家详细地讲了我们想要知道的事,也就是两年前的大赛上发生了什么——果然是发生了掺混事件。美星接听千家电话期间改成了免提模式,所以千家口中讲述的内容,我也毫无遗漏全部收入耳中。

“说是熟人,只不过是以前曾经说过话,直到最近才——”

美星有些害羞的样子。如果一直向往着KBC,那就和向往着千家谅,是一个意思吧。那种害羞似乎在态度上表现了出来。

“你还记得吗?我告诉你已经确定进入KBC决赛那天,我和你说的坏消息。”

“糖罐闹剧吗?”

“我是不是说过当天那个客人来店之前,一个熟人坐在相同的座位上了?那个熟人就是千家。”

哈哈,就因为这个断言那人不会明知糖罐里装的是盐而默不作声?即使是同道上的专家,也没有必要为此客气。

“我,吃了一惊。已经好多年不见了,而且那个人上届KBC后不久就把店关掉下落不明了。

“千家自己也是那样讲的。曾经得到那样高评价的人,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我也是自从听说了那件事后,就一直放不下心,觉得第四届KBC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是,前几天再次见面时,由于过于突然,能想起问他的联系方式已经是不错的了。当时,千家说知道我要参加时隔两年举办的KBC,特意来鼓励我的。”

千家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美星说自己也不太了解。来塔列兰时问过他,因为看样子他不太愿意谈及,所以也没有深问。只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千家根本没有下落不明,第四届KBC之后也一直生活在京都。尽管如此,咖啡行业的相关人员一次也没有发现他。这么看来,这个行业或许是一个相当封闭的世界。

“不愿意谈及现在的生活,是不是像刚才电话里讲到的那样,因为已经不再是咖啡师的缘故。不过,那也没有办法啊。毕竟两年前的事留下了心理创伤,自己的身体甚至到了拒绝浓缩咖啡的程度,对他来说是一段惨痛的经历。”

“但来我们店里时,倒是很正常地喝了浓缩咖啡……好吧,现在咱们考虑考虑这次大赛的事吧。再不能让坏人随心所欲了。为此,千家明天如果真能来的话,一定会是我们的坚强后盾。”

刚才电话结尾时,大赛第二天也就是明天,美星恳请千家到会场来。千家当时有些不知所措,随即表示如果自己有用的话,愿意前往。那件事还没有对任何人讲过。

关于第四届KBC的内情一直闭口不谈的上冈以及参赛选手们,看到千家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呢?如果那中间还有这次掺混事件的作案者,那么一定会有所动摇吧。即使站在辨别他们的异样变化这个角度上,千家的协助也是不可或缺的。

只不过——这件事暂且不表,我还担心着另外一件事。

“如果一心只想着掺混这件事,就无法集中精力比赛吧。美星你觉得这样好吗?终于能够站上自己一直向往的舞台了,却……”

我以我的方式字斟句酌,是不愿意让她感到我以恩人自居。实际上我是想这样说——你如果想要洗清因你而降临在我身上的嫌疑的话,那种好意没有必要,请你轻轻松松地应对比赛吧。

她那么聪明,我的真实用意应该已经领会。藻川把车驶入十字路口,等待对面的车流中断右拐,隔了这个空当儿后,美星答道:

“因为KBC是我一直向往的。”

我观察她的侧脸,她略微低垂着眼帘,露出了寂寞的微笑。

“本届大赛的丑闻一直拖着得不到解决的话,KBC的主办方一定会被追究责任,这次大赛本身恐怕会销声匿迹。只要大赛能够继续举办,机会总会再次到访的。那么,现在的我最重要的,我觉得不是对遭遇掺混的石井置之不理而倾尽全力参加比赛,更应该在找出所有掺混事实的真相同时,防止新的掺混事件再度发生。”

我想即便是她已充分理解,但也并非出于本意吧。这一个月来,她做了多少准备工作,我都是亲眼看到的。更不用提背后没能通过预赛的那几年时光了。

虽然如此,她还是考虑如何为一直向往的大赛做出贡献而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作为我,愿意尊重她的意愿。

“好了,到家了。”

恰逢此时,藻川驾驶的车到了我住的公寓前。说是距离也差不太多,特意绕远把我送回了家。

“藻川大叔,谢谢啦!美星,今天你也辛苦了,明天咱们再一起努力吧!”从车上下来,我对着的车门缝说。

美星用力地点了点头。站在坡上目送远去的车,后车灯像流星一样。

希望,明天能平安无事地度过——终于不由自主地祈祷着。

关于两年前

——千家在电话中讲述的内容

——那天的事,我直至今日仍然能清晰地回想起来。

本来我是不打算参加第四届KBC的。一个是觉得实现三连冠,自己应该起到的作用也已告一段落,另外,一直赖在宝座上对大赛也不利。第三届大赛结束时,我就向上冈说明了隐退的想法。

改变想法是在决赛大约一个月之前。拿到制作完成的第四届KBC宣传册时,我吓了一跳。因为在介绍参赛选手那一页,还设了一个上届冠军的栏目,那里刊登的是我的简历。

上冈最终还是没有接受我的隐退请求。我告诉他下届将不再参赛时,她恳请我,还有一年的时间,让我再好好考虑考虑。就是宣传册这件事,她为了让我不论什么时间改变想法都能够参赛,把我的简历和其他参赛选手并排刊登了出来。

为了我能做到这种程度,我也只能笑了。我想,如果那样热切盼望我参赛的话,再参加一次也未尝不可吧。给上冈打电话告诉她我将参赛后,她非常高兴。我自己也感觉,改变想法是对的——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个决定导致了无法挽回的事态。

就这样,迎来了第四届KBC决赛那一天。由于改变决定过于仓促,并没有足够的准备时间。用连自己都不能完全认可的食谱制作饮品,再加上一些平日难以想象的失误等,我没有得到往年那样令人信服的评价。即便如此,在只剩下最后一项比赛时,依然勉强地站在第一位,山村明日香仅以微弱的劣势位于第二,黛冴子紧追其后。事实上,冠军即将在这三人中产生。

最后一个项目是浓缩咖啡,而且我是最后一个出场。由于紧张我指尖都颤抖了,这是以往的大赛上从没有过的。但是,如果过分意识那些的话,会更加紧张的。我尽量对着观众席解说着,基本上不怎么看自己的手,继续操作着。把咖啡豆倒入磨豆机,研磨好的豆装入加压手柄,弄平,压粉。把它装到机器上,萃取第一杯浓缩咖啡。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很顺利的,可是——

看到小咖啡杯里积攒的浓缩咖啡时,我感觉到表面的气泡与以往不同。

不用我多加说明你也知道,理想的气泡应该很细腻,近似于榛子的颜色。而那时我的浓缩咖啡气泡不自然地发白,泡沫也很粗。原本是香气很浓的饮品,虽然没法说清楚,但还是感觉到一股刺鼻的像药一样的味道。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做了件傻事。可是,那个时候我在极度紧张的同时,失去了冷静。我为了确认发生异常情况的原因,冲动地直接把浓缩咖啡含在嘴里喝掉了。浓缩咖啡一般都是两三口喝完的,我一口气喝了下去。

就在那之后,嘴里面感觉到异常的苦涩和灼烧般的疼痛,接着又产生了强烈的呕吐感。

我马上明白,喝了不该入口的东西了。想要吐又吐不出来,因为已经咽下去了。那之后一股虚脱的感觉向我全身袭来,我已经无法站立失去平衡,头部重重地撞上了吧台的一角。然后,就那样失去了意识。

再次清醒过来时,我在动脉艺术广场救护室的床上。

旁边有上冈的身影。四目相对时,她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口齿不清地告诉她,好像被掺混了对身体有害的东西,请马上叫警察来。然而,上冈对此的回答却让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她说:咖啡豆、水、杯子及其他物品,全部检查过了,并没有被掺混可疑物品的痕迹。

我说道:那不可能。还说,不懂化学知识的外行只是简单地检查一遍,能看出什么?是这么个理吧,我以微弱优势保住第一位,有人想要干扰,应该是一个很自然的结果吧。然而,上冈亲自使用相同材料煮了浓缩咖啡,尝食是否有毒,结果她的身体并没有发生异样。听到她这样讲,我根本无法反驳。

上冈用怜悯的目光看了看我就走出了救护室。剩下我一个人,各种各样的疑惑萦绕在我的脑海。掺混确实发生了,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可是,如果决赛中发生了这种事情,被传到社会上去的话,KBC的形象将受到损害,大赛本身也许会就此销声匿迹。所以,是不是包括负责人在内想要掩盖事实的真相啊——啊,我被KBC抛弃了,被那个从黎明期开始就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做出贡献的KBC!

为了改变现状,只有揪出掺混的作案者,让他全盘托出实情。我强拖着沉重的身体,急急忙忙去了休息室。参赛选手还全部都聚集在那里。我对着他们大声喊道:往我煮的浓缩咖啡里掺混了奇怪东西的,是谁?于是,有的人嘲笑,有的人失笑,有的人胆怯。所有人都远远地看着我。就连关系不错的山村明日香也不看我,没有任何回答。之后不久,没参加第五届比赛的一位咖啡师走上前来,态度好像代表所有在场的人似的,说道:

——我听上冈说了,那是你的自导自演吧。

我还没有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KBC不单单是抛弃了我。到最后,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又被迫为KBC做出了荒唐的贡献。

虽说要掩盖事情的真相,但毕竟会场里的人目睹了这一切。若想当作完全没发生是不可能的。尽管需要编造一个说服他们的剧本,但最终的目的还是想说明没有发生掺混。这样一来,导出的答案只有一个。

骚乱都是千家谅的自导自演。关系到四连冠,被后面的选手紧随其后,走投无路的千家谅由于过于害怕品尝失败的滋味,所以制造骚乱,用意在于使最后一个项目整体无效。这就是他们编造的剧本。

是的,我为了KBC的存亡,不仅仅把受了伤害的身体,甚至迄今为止苦心经营积累起来的评价和业绩,经营的咖啡店的名声和作为咖啡师的生命,全部都作为祭品奉献出来了。在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夺走了。

已经没有留下反驳的余地,我只能背负着丑陋的失败者的恶名离开会场。你能想象得到那个时候我感觉到的绝望吗?在失意中度日的我,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无法接受浓缩咖啡了。总会想起那天的经历,想要呕吐。咖啡师也不能再继续做了。而且,不知是不是臭名远扬的原因,来店的客人明显减少。

已经到了极限。我把店关掉,和所有人断绝了来往,直到前不久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你。

——这次去见你,实际上并不是为了去激励你。知道时隔两年又将举办KBC,我试着看了看宣传册,发现了很亲切的面孔。两年前大赛的相关人员都无所谓了。不过,你与上届大赛没有任何关系啊。

因此,我想告诉你,要小心!可是看到你进入决赛兴高采烈的样子,我也没有心情打击你了。

尽管如此,我接到这个电话,感触很深啊。看来我刚刚发挥出来的良苦用心也并非多管闲事。虽然你没有受到伤害,但这次毕竟还是发生了充满恶意的掺混事件。

这不是悲剧是什么?真可笑!我两年前被作为祭品奉献出来的东西,最终还是白白浪费了。KBC再次濒于灭亡的危机。领会到这些,他们今天会不会为我感到些许心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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