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相
1
“——美星!”
我就要把门踢破一样踹开休息室的门,美星就在那里。手里拿着在塔列兰经常看到的手动磨豆机,用力地磨着咖啡豆。
“哎呀,不能随便进来啊!”
好像正在淘气的孩子被中途发现而发脾气,还真是无忧无虑啊。
“不是被掺混了啊?”我有些泄气地问。
美星愣在那里。“你说什么?”
“因为,说你最后一项弃权。”
那一瞬间,美星停下了手上的旋转动作。
“过一会儿我要向大家解释关于这一系列掺混事件的来龙去脉,需要做一些简单的准备工作。这样一来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迫不得已只能放弃滤冲式咖啡比赛。请放心!我并没有遭遇掺混。”
看来是我冒失了,知道那么多自责的念头全都白费,是松了一口气呢,还是大失所望呢?
“参赛选手们都回来后,你是要召集所有相关人员,指明作案者所在,是吗?”
“是的。为了证明他是作案者必须暴露他的一个特征,请大家参加一个实验。被戳穿的事实很残酷,让我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形势所迫没有办法。”
平静地说着,美星把滤冲器放到咖啡壶上,用刚刚磨好的豆开始滤冲。烧开了水的电水壶,之前这里没有。可能是在进行滤冲比赛过程中,从哪里搞来的吧。
“不过,你心甘情愿吗?就这样弃权了。滤冲式比赛可是你最看重的比赛项目啊。”
我坦率地表达了遗憾之意。她冲煮的滤冲式咖啡多么美味,这是一个告知世人的绝好机会啊!
她脸上浮现出的微笑,看起来有些寂寥。
“已经无所谓了。昨天也和你说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为了解开真相,奉献自己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明年再重打鼓另开张?”
“谁知道呢,会怎样?或许,再也不会参加了呢。”
“怎么回事?”
昨天和今天,说的话不一样。美星把目光落到滤冲器中被浇上热水后膨胀的咖啡豆,即便如此,也一直保持微笑。
“很早以前我就向往着KBC,心里一直有个梦想,总有一天自己也要站到那个舞台上。梦想成真确定参赛那一刻,虽然嘴上说志在夺冠,但事实上,那并非我的本意。我感觉迄今为止,我不断练习反复研究,为的是不玷污我梦想的舞台,以及问心无愧地竞技。”
我也理解了。从她口中听到志在夺冠的豪言壮语那一天,先告诉她“我以为你对和他人竞争不感兴趣”的,是我。
“但是,实际登上舞台,从内部观望KBC,那里却是一个人与人互相仇视,甚至不惜策划干扰比赛,丑陋的情感四处泛滥,使我不敢直视的世界。我倒不觉得是坏事。虽然掺混行为有些过分,但也说明大家都如此拼命,目的在于夺冠。它和我自己心中描绘的大赛相去甚远,我感觉不论花费多少时间,我都不会适应这样的大赛。”
不用适应它,我在心里那样想着。不应与人为敌,那样谁也得不到幸福,能够自然而然脱口而出这种话的她,那是一个不应该适应的世界。
“向往,正因为是向往,所以才美丽。虽说是老套话,但这次我却切身体会到了。因此,今后我可能不会再参加KBC了。现在起要向大家解释的真相,我只希望能多少解开相关人员之间的隔阂。”
尽管如此,将要讲述的内容是某人干扰了某人的事实。如果道歉可以解决问题那是再好不过,但事态的发展也有可能与她的愿望背道而驰。对于向往已经被残酷击碎的她,希望不要再让她经受更大的打击,我也只能默默地祈祷。
“事情就是这样,青山,请你把相关人员全部喊过来,好吗?虽然不去喊他们也会来这里集合,但是考虑到这之后还有颁奖仪式,还是抓紧时间更好一些。”
对于美星的托付,我竖起大拇指回应。
“交给我吧!我现在就带过来。”
反方向通过过道,到达候场区,五位咖啡师正在整理东西准备搬到准备间。恰巧,拿着门卡的上冈和千家也在。
“东西放入准备间后,请马上来休息室。美星有事要告诉大家。”
听我说完,在场的人都浮现出同样惊讶的表情。上冈眨了几次眼问:
“她刚才说,因为有些事要做,决定放弃滤冲式咖啡的比赛……就是说,真的找到作案人了吗?”
“好像是的。她还什么都没有和我讲,不过相信美星一定会解开真相,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解释。”
“哼!这可不好说。最好不要白浪费时间。”石井恶狠狠地说。
我觉得最想知道作案人是谁的,应该是作为受害人的他和黛啊,不知是否是由于半信半疑,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反应。
“先按她说的做吧,不知她会讲些什么内容,我很期待啊!”
苅田看似欢欣雀跃的样子说完后,大家开始转移。和之前不同的是,不需要考虑下一个项目的比赛了,所以准备间里的整理工作几分钟就结束了。上冈关上门,包括我在内的八个人从来时的路返回,站到了休息室门前。
作为代表,我打开门。于是,就像挡住去路一样,美星就等候在那里。
“带来了,所有人都在。”
“谢谢了!”美星深深地弯下腰。
我想顺势直接进入休息室。然而,美星却展开双臂,确确实实地挡住了去路。
“干什么呀?这可不是闹着玩摔跤的时候啊!”
美星不是对着提出抗议的我,而是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说:
“召集大家来这里,不用说,大家已经清楚,是为了讲有关掺混的事。但是在那之前,我需要大家协助我做个实验。不特殊规定先后顺序,请一个一个地进入房间。”
因为出乎意料,所有人都无法掩饰自己的疑惑。
“实验?要做什么啊?”石井伸过头来。
“那要等进来后才知道,呵呵。”
究竟安的什么心!美星的态度就像刚淘完气的孩子一样。人们迷惑不解,但没有人表示拒绝。当然,这个时候拒绝,和宣告自己是作案者没有两样。
“看来,没有人提出想第一个进来,那么先请青山进来吧。”
“我,是我吗?”我不由得东张西望起来。
“是的,请进来。”
没有任何意义地,我点头哈腰地进到休息室中。美星把我迎进来后,把门关严。
“请坐那里。”
按照吩咐,我坐在更衣室那边的椅子上。
“我也必须参加这个实验吗?”
“当然了。因为对于其他人来说,你可是最有力的嫌疑人啊!”
在我叹气的工夫,美星拿来化妆台上准备好的托盘,放到我的前面。看到那上面装的东西,我明白了实验的内容。
“是杯测吗?”
是的,美星微笑着回答。
所谓杯测,目的在于确认咖啡豆的品质和香味,简而言之就是品尝味道。具体方法是,将磨好的豆放入小咖啡杯中,首先在这种状态下闻干豆的香味。接下来,注入热水,在萃取咖啡的过程中,闻湿豆、上层的香味。萃取后用被称为杯测勺的形状上像把汤勺缩小了的调羹,去掉表面的豆和浮沫,舀出液体。然后,用力吸进咖啡,在口中做成雾状,以辨别豆子所具有的特性。对于咖啡师来说,甄选店里使用的咖啡豆时,这是一项不可或缺的技术。
鉴于其重要性,比拼杯测准确度的大赛,包括日本在内的世界各地都在举办。比赛内容一般是,每组各准备三杯装有咖啡的小咖啡杯。其中一杯装着与其他两杯不同的咖啡,参赛选手一只手持杯测勺,通过观察味道与香气,找出那杯被排除在外的杯子。由于会有复数组同时出题,最终是由所有组全部解答完所花费的时间和准确率来确定胜者的。
我面前的托盘里,现在呈三角形摆放着三个纸杯,左和右各一组。六个纸杯中全部倒有咖啡,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区别。我面前还放有茶匙,是代替杯测勺的吧。
“我觉得不须多解释,这两组,每三杯中都有一杯装着不同的咖啡。请确认它们的味道,直到你满意为止,然后把你认为被排斥在外的纸杯上标注记号,填写到我现在要发给你的答卷上。”
递过来的答卷上,已事先写好我的名字。再仔细一看,托盘左侧的纸杯上分别标有A、B、C的字样,而右侧的纸杯上标有1、2、3的字样。
“你是说,利用准确率使作案人现形吗?”
知道这样的话,我再认真一些练习杯测就好了,我自言自语着。美星假装一本正经地鼓励我,道:
“不要紧的,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问题。”
是不是高估我了。那样想着,开始进行的杯测,确实如她所说,简单得有些令人失望。可是,当我知道了杯测的正确答案后,更加对她进行这种实验的意义迷惑起来。
答卷还给她,美星说了一句辛苦了来安慰我。紧接着又说了下面这段话。
“我还要请剩下的七个人接受完全相同的实验。为了公平起见,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请不要说出来。并且,还要注意不要让其他人走嘴说出不该说的话,可以吗?”
看似若无其事,实际上她最先喊我进来,还是有原因的。我点头表示自己已完全理解她的用意,离开了准备间。那之后相关人员也是一个接一个地被请进休息室,也许是受到美星叮嘱的缘故吧,实验后,没有一个人说话。
与所有人都掌握杯测比赛的规则有关吧,实验进展得非常顺利。然后,第八个人,上冈结束杯测时,美星打开门敬了个礼。
“感谢大家的配合。”
“弄刚才这些,搞明白什么东西了吗?”这是石井。
“是的,得到了令人满意的结果。”
所有人全都浮现出被狐狸迷住了一样的表情。
美星请大家再次进入休息室。作为主宾的美星坐到了房间最里面的椅子上,我离她最远,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从我这里看,椭圆形桌子左侧,化妆台那里三个椅子,从里向外,依次为黛、山村、上冈。右侧,更衣室前的椅子从里向外,依次为丸底、石井、苅田。并没有事先商量,可是却按男女分别落座。千家坐到了我左侧的椅子上。
所有人位置确定后,美星缓缓地环视了一遍。有的人视线游移,有的人妄自尊大地后仰着,还有人在晃着腿。大家共同的,就是都预感到了即将开始讲述的这件事的严肃性,失去了平常心。美星就好像站在高处俯瞰着我们一样,从容不迫地浮现出无敌的微笑说:
“——那么,就开始吧!”
2
“首先,我先从第一次掺混——石井的容器中被掺混瑕疵豆这件开始讲。”
美星说完,把那个不知什么时候从准备间拿来的黑色罐状容器扑通一声放到了桌子上。盖子合着,“ISI”的标识朝着这面。
“你怎么搞的?那不是我的吗?”
石井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看来是未经主人同意擅自借用的。
“是的,没错。这个就是被用于实际掺混的容器。”
美星继续着这个话题,态度上好像在说,有什么问题吗?
“彩排那天,在准备间看了这个容器内部的我看到的都是漂亮的圆豆。苅田和青山应该也和我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我和苅田点头。
“然而,昨天第一项比赛——浓缩咖啡比赛过程中,石井打开容器时,里面除了圆豆外,还被掺混了大量有瑕疵的平豆。而且,那些豆子还特意经过烘焙,短时间内无法筛选干净。”
“不过,这次掺混,和那之后的两件有所不同,自导自演的可能性被明确地否定了。前天几个人目睹容器内装的东西之后,石井没有机会重新掺混瑕疵豆。而且,即便是在容器的底部装入了瑕疵豆,那之后也没有看到石井摇晃容器让里面的东西混在一起的行为。这些都是主要理由。”
前天,石井在准备间把容器连同托盘一起放进冰箱,是确定无疑的。夜间,准备间变成密室状态,虽然石井第二天早上在大家聚齐之前曾经去过一次准备间,但是苅田已经证实当时没有可疑举动。之后所有人去准备间搬运了浓缩咖啡比赛所需的东西,以后再没有人走出候场区。这是美星讲的。确实,即便是自己的容器,石井也没机会下手。
“所以,明日香才被怀疑的啊!因为她可以给准备间的门留个缝儿,过后再溜出休息室偷偷进入准备间。”
石井瞪着对面的山村。她低着头,缩成一团。
然后,现在想想看,对山村的怀疑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准备间的窗户是可以从外面打开的。由于是在发现掺混之前,因此昨天早上并没有人确认过窗户是否上锁。也就是说,第一次掺混,谁都可以做到。
我满心以为之后美星会说这样的话呢。所以,她接下来的话,在我听来非常唐突。
“——不觉得不自然吗?说什么,自导自演被明确地否定了。”
石井张开嘴,嘀咕了一声,僵在那里。
“为了否定自导自演,石井必须克服各种各样的条件。例如,前天,如果石井不向我们显摆圆豆的话,或者昨天早上不招呼苅田,一个人去了准备间的话,那么自导自演的嫌疑是无法证明的。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若想否定自导自演,不是那么容易成立的。”
她的话言之有理。就好像为了证明这一点似的,第二、第三次掺混至今还不能排除石井和黛自导自演的可能性。
“尽管如此,石井却排除掉了无数个条件,否定了自导自演。这种情况,我真心觉得有些过于完美,换句话说,很不自然。”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石井气得青筋暴起。
“还有一点,虽然很细微,但不太自然。那就是这个特意定制的容器。”
美星用并拢的指尖指着容器。
“在准备间给我们看圆豆时,咖啡豆装到了这个容器九分满的地方。掺混后好像总量也没有变化,关于这一点可以解释为,为了掺混,倒出了原来装的豆。现阶段没有什么问题。
“然而,刚才我用厨房秤称量了装到这个容器九分满时豆子的重量,于是出现了六十五克的数值。我称量的是平豆,和形状上不同的圆豆会有些许误差,但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没错。我看到以后也觉得这个数量冲煮三杯浓缩咖啡足够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同样的数值,却和我的感想正相反。
“是不是太少了?就那么六十五克的话。”
“那为什么啊?即使一杯用十克,别说不够,连一半都用不上吧。带压手柄装满一杯时,算上溢出的部分,还绰绰有余呀!”石井吼叫着。
于是,美星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问道:
“我想问问大家,利用这次在舞台上设置的大型磨豆机磨豆时,你会只加入冲煮浓缩咖啡所需数量的豆吗?”
“是这么回事啊!”在领会了用意的我之前,苅田抢先回答。“不会的,会一次性加入更加大量的豆。因为豆量少的话,研磨时豆会乱跳,粒度大小不均匀。”
确实如苅田所说,用磨豆机磨豆时,最好投入大量的豆。尤其是在仅凭微妙的味道差距就会决定命运的KBC这样的赛会,更增加了那样做的必要性。事实上,我记得第一项比赛第一位上场的黛,就是加入了大量的豆。
“你看我比赛了吧?为了表演向上抛道具,特意定制大小便于抛投的容器,所以才变得那么小的。”
石井的反驳,美星当即驳回。
“如果是你的表演受到较高评价的咖啡鸡尾酒比赛,这种辩解还算在允许范围内。但在单纯评估香味完成度的浓缩咖啡比赛,我感觉是行不通的。更何况,费很大力气准备了圆豆,却忽略了最基本的东西。不管怎样,只要里面有豆子,就无法抛投容器。闭眼不顾豆子大小不均的事实,却特意定制容器也要优先考虑表演的理由,没有吧。”
接着,美星用右手食指和拇指夹起容器,就像说书人用扇子拍打书案一样,吭吭地两次用底部击打桌子。
“那么,石井为什么偏要定制这样大小的容器呢?大家已经明白了吧?这个容器,一眼看去,隐藏着一个秘密,可以将不可能的自导自演变为可能。”
这句话告诉人们:掺混瑕疵豆的作案人就是石井春夫本人。
“别、别胡说了!哪有什么秘密啊?”
美星面对勃然变色的石井,静静地说: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就请您用自己的手给大家看看怎么样?证明这个容器根本没有什么秘密。”
“我当然愿意,给我。”
石井探出身子,有一半已经压在右侧的丸底身上,好像抢夺一样从桌上拿起容器。然后,将垂直的容器推到桌子中间,用指甲拉开盖子。
“你看啊,这个容器哪里有什么秘密——”
这时,他说不出第二句话了。因为谁都可以看出来的异样出现在了。
“口,堵着……”坐在正面的山村细声说。
苅田纠正道:
“不、不对,是上下反了。”
石井恍然大悟,把容器翻过来。这面口开着,可以看见已经空空如也的罐子内部。原来我们看到的是底面。
“我是把底盖上盖子后扣到容器上的。不过,作为主人的石井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件事呢?”
美星在此停顿了片刻,看到石井张口结舌的样子后,心满意足地再次开口。
“我来给您解释一下好吗?那是因为,这个容器被设计成即使倒过来看,外观也没有变化。”
“是真的,好厉害啊,这个!”
丸底从石井那里夺过容器,让它骨碌碌地转起来。罐子整体漆黑,侧面等距离地刻有四道沟槽,然后以中央的“ISI”为点对称。
“还真是的,根本分不出上下啊。不过,利用这个怎么做到自导自演的呢?”
千家一边冷冷地观望着想要抢回容器的石井和丸底的小闹剧,一边问。美星绷住脸,反过来凝视他。
“石井利用这个设计,在两天前的准备间表演了欺骗位于近距离的我们的魔术。”
“魔术?”
“容器内侧,罐底那部分粘了一粒圆豆,你是知道的,对吧?这个事实明确地表示,容器底部使用了黏结剂。”
听到这句话,苅田抿嘴笑了。
“噢,我懂了。用黏结剂把底粘上后,再把容器整个翻过来了,对吧?”
“回答得漂亮!”
美星微笑着回应,并向停止活动的丸底伸出了手。好像中了催眠术一样,丸底乖乖地递过容器。
“如果解释一下具体程序,是这样的。首先,石井用可以切割侧面的罐头起子切掉容器的底部。也有可能当初定制时就是底部分离的状态,不过,石井宣称可以去向厂家核实,所以应该是他自己切掉的吧。”
容器的底部,多见于普通的罐头,形状上好像是盖上了平平的圆盘。把刀刃插入侧面的话,可以以完美的圆盘状态切掉底部。
“这样一来,容器就被分成底部和呈筒状的罐体,还有盖子这三个零件了。接下来,在罐体扣上盖子的状态下倒过来,往里面倒入混合后的瑕疵豆和圆豆。”
一边解释着,美星把盖子扣到底部的容器放到手上,用空着的手拨弄罐内侧七分满的地方。我只是以为容器的底部垫了个盖子,原来当时,盖子不是盖子,起到了底部的作用。
“装入适量的混合好的豆后,这次,要在上面制造一个只有圆豆的层。这样的话,看容器内部时,看到的是里面只有圆豆。这时,圆豆层既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太厚,恐怕被人看破瑕疵豆没有混在整个豆中。太薄,移动过程中薄层就会散落变形。”
关于制造圆豆层的方法,刚才在准备间探讨过。不过,在移动过程中不会散落变形那样厚的圆豆层,那之后也无法散落变形,以此为由,被否定了。但是,如果容器可以倒过来,那么就不需要让那层圆豆散落变形了。
石井向大家显摆时如果拨开圆豆,我们应该会发现那下面的瑕疵豆。然后,别说发现掺混之后了,正常情况下,也是没有人会触碰即将用于比赛的豆子的。石井无所顾忌地把装有瑕疵豆的容器拿给我们看,是因为他不必担心会被发现。
“接下来,一边假装整理物品,一边在提包里向底部涂抹黏结剂,一只手拿着容器,另一只手心里藏着底部,瞅准机会,粘到容器口上,再倒过来就完成了。魔术的基本技巧里有一种被称为藏牌法,是在手心里藏扑克牌。石井运用这个藏牌法实现了自导自演。因此,需要准备底部能够藏到手心里那么大的容器,最后才特殊定制了这个容量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东西。”
虽然没有被切掉的底部,但美星边解释边用手心堵住容器口,上下颠倒给大家看。想要使容器里面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可能很难做到,但我感觉只是上下颠倒一次的话,绝对可以做到而且不被任何人看见。
“仔仔细细检查一下容器底部,可以找到采用了这个诡计的证据——黏结剂粘过的痕迹。本来这个容器应该马上就处理掉,但也许是由于我们开始防备第二次掺混,没机会下手吧,或者放松警惕以为我们无法识破,反正放在那里置之不理是一个失误啊!尽管如此,如果里面一直装着豆子,也许不会轻易露馅,由于我们弄撒了豆子,这对于石井来说是件不幸的事。”
石井低头,咬紧牙关。看到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应该是放弃了反驳。明确的物证摆在眼前,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石井咖啡师的自导自演这一点我理解了。但是,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放弃比赛的傻事呢?有这个必要吗?”上冈问。
答案美星也早已准备好了。
“只要想一想石井的行为会损害谁的利益,自然而然就会清楚了。”
我朝山村看去。她好像也感觉到指的是自己。
“由于石井巧妙的自导自演,第一次掺混的嫌疑人被聚焦到明日香一个人身上。因为她可以利用给准备间的门留缝这个手段,而且还一度从休息室消失的只有明日香。
“然而,据明日香说,她昨天早上走出休息室,是被她提包里的信叫出去的。那封信,寄信人写的是千家,而千家本人证实根本没写过那样的信。”
千家默默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我推测,这封信是作案人为了让明日香走出休息室偷偷塞进去的。之所以假借千家之名,是因为知道明日香和他关系密切,而且他本人去向不明,无法确认真假。另外,明日香没有说出这封信的事,即便是作为走出休息室的理由,说出这封信时,我估计石井也会坚持说她是为了抵赖自己写的,不管怎么样,从这封信也可以清楚看出,作案人的目标是明日香。”
“你是说,为了把我当成嫌疑人,石井竟然如此精心策划自导自演吗……只要能转嫁罪名,不是谁都可以吗?”
山村虽然视线游移不定,但仍然对美星的说法提出质疑。可能是觉得自己和石井并没有个人恩怨吧。
“不,你是这届KBC强有力的冠军候选人,对于志在夺冠的作案人来说,是眼中钉肉中刺。石井的自导自演就是为了干扰你而策划的。在只有你才有可能实施的情况下制造掺混事件,诱导周围的人怀疑你,不仅可以令你孤立、动摇、紧张,弄不好甚至有失去比赛资格被驱逐出赛场的结果。”
“你这个说法有些不合情理啊!”这时,苅田插嘴进来。“给自己的豆子掺混后,石井就等于放弃了第一个项目的比赛。因为比赛还要继续进行,尽管是遭遇了掺混,但还是无法从头再来啊。那样一来,即便是明日香失去了比赛资格,缺少了一个项目的石井也明显地处于不利位置,只能看着其他家伙拿走冠军啊。”
“当然,我想石井在策划自导自演的时候,已经放弃了夺冠的想法。这样讲非常不礼貌,不过,看迄今为止石井的大赛成绩,好像并没有得到过冠军候选人的评价,而且,他原本就对夺冠没有那么执着吧。”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但是石井并没有反驳。如果说不高兴,我感觉苅田好像更不高兴似的。
“你在说些什么?刚刚不是在说石井志在夺冠吗?”
“不是的,我只是说,作案者。”
“越来越糊涂了,嘴里说石井是作案者——”
苅田这时恍然大悟地闭上了嘴。美星环视了所有人,讲出了她的真实意义。
“石井不是单独作案的。”
一片惊讶声。是说这其中有同案犯啊!
“咱们还按着当初的思路走吧。那个人,可以通过明日香被干扰谁会获利这个问题导出来。”
如果没有山村明日香,能够称霸第五届KBC的人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坐在山村旁边的女子身上。
“黛冴子,是你吧?唆使石井制造掺混事件的。”
“……哼!有什么根据?是石井自己做的。”说着,黛撩起头发。
石井暴跳如雷,喊道:
“冴子你这个家伙,是要对我弃而不顾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会和你这样的——”
“没有用啊!冴子。因为你在我们眼皮底下多次协助了石井啊!”
美星斩钉截铁地说完,两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沉默不语了。
“首先是石井把容器上下颠倒的场面。虽然动作短暂,但那个瞬间一旦被谁看到,将前功尽弃。为了避免意外事件的发生,需要将集中到容器上的我们的视线,一个不落地转移到别处。”
“所以,那个时候,黛咖啡师才喊我的吧。”
好像很佩服似的,上冈将拳头嘭地砸到自己的手心。黛突然大声喊上冈这件事,我还记忆犹新。
“就是那样。哪里发出大的声音,其他人条件反射地必然会向哪里看去。于是,作为同案犯的冴子瞅准时机发出声音,趁我们视线离开的间隙,石井迅速粘上底部,把容器上下颠倒过来。”
“那只不过是一个偶然而已,不能说是证据。”
“那么再说另一个。昨天早上,为了制造出只有明日香才有嫌疑的情况,你们两个人需要紧密周旋。石井跟着要去准备间的苅田,证实了他的清白。然后,冴子为了不让我走出休息室,主动搭话挽留住了我。”
据美星讲,她和山村从准备间返回时,在休息室前遇到黛,之后就一直在和黛聊天。如果那之后美星一个人走出休息室,正因为也可以使用出准备间时把门留缝,过后再返回的方法,她也和山村同样成为嫌疑人。黛察觉到这种情况,才与美星搭话的。
“你等等,这也过于牵强了吧。假如你一口咬定昨天早上关严门了,将会怎样?或者,虽然刻意塞进了信,明日香却没发现呢?你讲的全是漏洞。”
“确实这个计划给人一种不够周密的印象。但是,那是由于发生了某个意想不到的情况。”
美星把视线转移到旁边的山村身上。
“我问一下明日香,KBC决赛当天,每年你都是最早来到会场的,对吧?”
“……是啊,如果问我是不是每次都那样,我不太敢肯定,但我想基本上都是和开馆时间同时到达的。”
“也去了准备间,每年?”
“对,因为第一天必须搬运一些材料。”
“从山村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在努力找回记忆。”
“冴子他们在预计到了这一点的基础上,在前一天的对话中诱导上冈,让最早到会场的参赛选手拿到门卡。那样一来,可以顺理成章地制造出只有明日香才有可能掺混的状况。”
是这样啊。山村第一个到,拿到门卡,一个人进入准备间,这时,山村就变成了嫌疑人。之后,黛和石井接着进入会场,只要看住其他参赛选手就可以了。那么说来,彩排那天,在准备间提议最先来到会场的人可以从上冈那里取回门卡的,不是别人,正是石井。
“就那样跟在明日香后面进入会场的冴子,却在休息室前意外地遇见了一个人——那,就是我。我昨天也在开馆的同时进入了会场。
“冴子一定很惊慌吧。这样下去,不但嫌疑人变成两个,而且,如果我们互相证明彼此的清白,那么事态的发展将会导致两个人全都免除嫌疑的最坏结果。为此,冴子迅速地制订了下一个作战方案。那就是,利用那封信把明日香叫到休息室外,然后在讨论掺混事件时,提及把准备间的门留缝的可能性。”
作为应急之策,黛竟然想到了那样的作战方案啊,我不得不表示佩服。
“昨天早上,冴子一边和我讲话,一边摆弄手机。估计当时是用邮件告诉石井准备信吧。由于她自己有任务在身,必须留住我,所以无法抽身。另外,明日香带来的提包据说口是敞开着的,往里面藏一封信很容易,而且我感觉明日香发现信并看到信的可能性比较大。
“就这样,虽然没有当初计划的那样万无一失,但两个人依然及时妥善地采取了补救措施。而且,有几次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按着原计划成功地使周围怀疑的目光集中到了明日香那里。”
“适可而止吧!你说的全是猜测。你如果说是我唆使的石井,拿出证据来啊。”
黛依然没有承认失败。我感觉正是她那种强势的姿态,不惜干扰对手也要获得冠军的性格,才是最有利的证据。当然,美星自始至终讲的都是有理论的、任何人都能接受的证据。
“由于昨天你们二位为了应付意想不到的事态已经竭尽全力了,所以我感觉即便是及时采取了补救措施,但是善后处理会怎样呢?手机上是不是还保留着那封让他准备信的邮件啊?”
那一瞬间,黛用力地瞪了石井,而与此相对,石井扬了扬嘴角。或许黛毫无疏漏地删除了邮件,然而,好像并没有让石井也消除证据。一度被黛抛弃的石井,说不定会很愿意提供证据呢。
“承认了吧,你和石井是同案犯。”
听到美星的质问,黛斜着眼,噘起嘴唇,终于坦白了。
“对。只有容器上的小把戏是我让精于魔术的石井研究出来的,其他的全都是我策划的。”
“也就是说,石井氏为了让黛氏获得冠军甚至不惜牺牲自己陷害了山村氏,是吗?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人好上了吗?”
丸底的态度简直就像嘲讽同班同学的小学生一样。然而,对于几次目睹石井和黛争吵的我来说,两个人的真正关系勾起了我的兴致。
“是奖金啊!我跟他说可以和他平分,求他帮忙,仅此而已。不要做一些下流的猜测。”
黛边跷起二郎腿边说,丸底表示不解。
“就算平分,也就那么点儿呗……噢,不过我倒是特别想得到。”
“其实奖金我倒是无所谓。两年前,好不容易获得了冠军,可最后由于发生了那样的骚动事件,对外下达了封口令,可以说我完全没有享受到它的恩惠。能理解吗?那种悔恨的心情。”
丸底还是歪着头不理解。他不知道两年前那场骚动的经过吗?
“我比任何人都期盼KBC再次举办,而且渴望在第五届大赛上夺冠。为了这个目标,我是不择手段的。”
“所以,干扰明日香时,你并没有直接向她的材料中掺混异物,而是采用了让别人以为是她实施了掺混这样转弯抹角的方法,是吗?”
“如果能向明日香的材料中掺混异物,一定会对她产生决定性的打击,但是我没有找到不会露馅的可行办法。明日香确实很厉害,但我上一届最终也获胜了。在实力上绝对不输于她的,我只是想确保夺冠而已。即便不能逼她丢掉参赛资格,心理素质那么差的明日香受到大家的怀疑,会心神不定的,那就足够了。”
“可是,明日香会否认掺混吧。你就没有考虑到,可能有人会像我这样出面进行搜查吗?”
“如果作为受害人的石井认为明日香是作案人的话,你说其他人还会插嘴吗?之后,就让石井说已经过去的事情不要再翻旧账了,问题就解决了。”
黛和美星的对话,一丁点儿都不亲切。昨天的亲密气氛烟消云散,我一下子被女性日常生活中蒙着的假面具的厚度所震惊。
接下来的台词也是同为女性发出的。
“抱歉!我还没太搞清楚!”上冈好像忍着头痛一样,手指按着太阳穴。“这次的一系列掺混全部是石井咖啡师和黛咖啡师的自导自演,对吗?也就是说,第二、第三次掺混,他们两人也承认是自己干的……不过,那样的话,黛咖啡师不还是当不上冠军吗?”
“——怎么可能那么做呢!”黛发出了尖叫声。“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坏蛋策划了掺混啊!就因为那家伙,我们的计划全部泡汤了!”
室内寂静无声。已经搞不清是第几次了,困惑的浪潮再一次侵袭了我们。
“……美星,相信她说的话吗?”我很勉强地挤出声音。
美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第一次掺混,从具体情况看,只有石井才能做到,而且冴子是他的同案犯,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然而,接下来的两次掺混,针对冴子志在夺冠的目标,起到的明显是反作用。冴子放弃了自己擅长的拿铁艺术比赛自不必说,石井也在自己擅长的咖啡鸡尾酒比赛中,拉低了评分,而且那些掺混,显而易见只有明日香才能做到。如果嫌疑人过于分散的话,自然而然地会有人提出第一次掺混不是明日香所为。那么,您二位对于第一次掺混所抱的期望,将被直截了当地击碎,即便是诱导明日香心理动摇这个目的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得以实现。”
这是什么事啊!我有些害怕听到那之后的内容了。如果她所说的是正确的,那么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鉴于以上这些情况,没有任何理由怀疑冴子刚才所说的内容。”
因此,黛说的是真话——对于她所述的事实,好似从上至下用粗线描了一遍一样,美星正义凛然地宣告:
“也就是说,除了石井和冴子外,瞄准他们二位,实施了第二、第三次掺混的作案人,就在这中间。”
3
美星今天中午在准备间曾经说过,自己或许早已拘泥于愚蠢的成见。
现在,就连我也已经明白那个成见的真相: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误以为,一系列掺混事件均为同一人所为。
“为什么遭遇掺混时,不告诉我们实情呢?”
上冈训斥石井和黛。声音意想不到的大,连我都缩起了脖子。
美星讲,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果承认干扰行为,那么别说会失去本次大赛的比赛资格,甚至不可避免地被大赛驱逐吧。只要看看过往参赛经验等起决定性作用的KBC的预赛选拔,主动制造麻烦的这两个人,今后绝不会再让他们进入决赛了。”
“我觉得那倒不会吧……”上冈为难地含糊其词。
鉴于一部分咖啡师几乎独霸了参赛资格的现状,美星或者石井和黛那样考虑是有道理的。实际上,据说这届,上冈也积极邀请了了解过往大赛的咖啡师,而且通过预赛的标准,并非仅凭单纯的实力,酌情处理的比重很大这一点是无法否认的。
“好了各位,关于第一次掺混,现在已经清楚了吧。可事实上,您二位的计划存在着缺陷。”
对美星的话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啊?我们可是很完美地制造出了一个只有明日香才是作案人的局面啊!”石井惊慌失措地大声喊叫。
虽然已经搞清楚那是被冤枉的,可山村仍然可怜地把身体缩成一团。
“直到几个小时前,我还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个缺陷。但是,第一次掺混,实际上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轻易地做到。”
美星说着,离开座位。
“从现在开始我要给大家解释,咱们到准备间吧!”
我穿过动脉艺术广场的大门,到达准备间窗外后,美星从室内示意我打开窗户。
“那么,麻烦你了。”
按着她的指令,我需要实际演示刚刚苅田教给我的月牙锁的开法。
透过磨砂玻璃确认窗户已关闭上锁后,我用双手抓住两端上下摇晃。尽管是看样学样,锁抬起,窗户可以从外面打开了。
“就这样,准备间就处在可以从外面偷偷进入的状态了。”
除了解说的美星和苅田,我在窗框中看到几乎所有人都哑然失色。
“这么说来,确实有这么回事。早忘干净了。”千家苦笑着说。
山村微微点了点头。她好像也没记着四年前关于这个窗户的事。
“怎么回事?千家,你也是原来就知道吗?”上冈责问。
千家耸肩,极不情愿地回答。
“记得好像是第二届KBC的时候。坐在那里的丸底的哥哥丸底泰人咖啡师迟到了,试图从窗户偷偷进入室内,把锁搞坏了。那一年的参赛选手全都看到了。”
“我哥哥?”
丸底瞪圆了眼睛,看来他哥哥并没有告诉他。
“一旦了解到这个内情,就会明白石井的自导自演是多么白费力气。彩排那天,我们走出准备间,直到昨天开幕式前石井取出容器那段时间,通过这个窗户出入准备间,任何人都可以实施掺混。当然,从窗户逃脱时,锁是开着的。如果能够切实证明任何时间锁都处于关闭状态,那么依然只有明日香是嫌疑人,但我感觉发现掺混之前谁都没有注意锁的问题。”
听到美星的话,黛皱起了眉头。
“因为我和石井,第二届大赛都没通过预赛……不过,为什么谁都不告诉我们啊。如果昨天中午堵住窗户,那么我们也许就不会遭遇掺混。”
当然黛等人的计划也将变成徒劳。但是,那样一来,石井的自导自演就不会露馅,可以说比起擅长项目泡汤要好得多。当然,这只是马后炮。
“停!”黛的言论竟然避开自己实施了干扰这件事。苅田十分惊讶,但还是对自己没有说出锁的事,进行了辩解。“不论你们两个人遭遇到什么,事已至此我是不会同情的。虽然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窗户的事,但是始终都提防着。每次进入准备间,我都首先确认了锁头,没有一次是开着的。”
“关于这一点,我也可以保证。而且,不言而喻,这个窗户的锁即便能从外面打开,但却关不上。并且,第二次掺混的作案时间也仅限于昨天午休期间,在那期间,青山一直在准备间门外监视。也就是说,仅仅把目光集中到第二次掺混的作案时间段的话,虽然可以偷偷进入准备间,但是逃脱一看就不可能啊,处于所谓的半密室状态。”
对于美星的补充说明,石井自暴自弃地发出低沉的声音。
“那,还是那家伙干的吧?”
那家伙,指的是窗外的我。美星只是摇了摇头,迅速地接着说。
“作案人把锁锁上,估计是为了在比赛开始前,不让别人发觉掺混吧。如果锁一直开着,那么第二项比赛前进入准备间的参赛选手发现这个问题时,由于担心被掺混,可能会检查所有的材料。如果事前能够发现掺混的话,不管是盐还是牛奶,重新再准备一份是不难的。那样一来,煞费苦心策划的掺混基本上就白费劲了。”
实际上,作案者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果没上锁,那么无疑,美星和苅田,或者我都会察觉到的。
“基于上述理由,作案者不得不把锁锁上。然而,这个选择却造成了对作案者极其不利的所谓半密室状态。因为如果制造成从窗户出入的状态,那么任何人都有可能实施掺混,不会将怀疑的目光集中到一个人身上。
“接下来,探讨如何从这个半密室中逃脱的方法时,青山在窗外发现了一样东西,现在还在他的脚边。”
在窗户附近的几个人伸长脖子向下看,那里有很小的一堆盐。
“经我确认,那是盐。因为彩排那天下雨了,我认为至少应该是那之后被放在那里的。”
“哎?这个盐粉,不是我的吗!看来是为了向小瓶里装胃药,把里面的东西扔掉了一些啊。”
石井和我的想法一致。然而,美星却把它否定了。
“如果仅仅想减少里面的东西根本不必特意扔到有可能被我们看到的窗外,冲进水槽就可以了。没有那样做,只能是因为作案者怀着某种目的在窗外堆的盐。为了探寻这个目的所在,在此,我们站在作案者的视角,重新归纳整理一下吧。
“作案者在发现第一次掺混事件发生后,决定自己也要实施掺混。估计作案者已经看穿了第一次掺混是石井和冴子实施的干扰行为。于是,作案者首先等站在动脉艺术广场大门前执勤的保安换班离岗之际,从窗户偷偷进入准备间。接下来,在查看准备作为靶子的石井的材料时,发现装有白色粉末的两个小瓶。”
美星从冰箱中取出石井的两个小瓶。一个是被掺混胃药的镶有鹰的牌子的盐粉小瓶。另一个是镶有西洋人侧脸的牌子的小瓶,这里装的应该是糖吧。
“从外观看,都是非常相像的白色粉末。但从特意被分成两个小瓶这一点分析,一个是盐,另一个是糖,这种推断很快成立。而且,作案者知道,以前石井曾经在咖啡鸡尾酒的雪式项目中使用过盐。因为雪式的盐会直接接触嘴唇和舌尖,掺混会很容易发觉吧,另外,说起咖啡鸡尾酒比赛,还是石井擅长的项目,其他项目很少使用盐。也就是说,装盐的小瓶作为掺混对象正合适。
“然而,不要忘记,作案者原本并没有想实施掺混。只是知道了第一次掺混后,突发性地实施了第二、第三次掺混。因此,偷偷进入准备间时,作案者随身携带的东西很有限。想一想其中能够用于掺混的东西,作案者决定将平日随身携带的胃药,掺混进装盐的小瓶中。
“可是,这时发生了一件对于作案者来说很困难的事。两个小瓶虽然可以通过牌子的图案区分开来,但哪个是盐哪个是糖,并没有标志,从外观上无法判断。”
说得没有错。可,究竟困难在哪里呢?我完全没有搞懂。判断盐和糖这点儿小事,一下子不就完了吗?但是,美星不给我插嘴的机会继续说。
“如果向两个小瓶中掺混足够量的胃药的话,也许他会那样做。可是,毕竟作案者的行为是突发性的,身上只带了两包。如果双方的小瓶中各掺混一包的话,很可能因为数量过少,没有人发现特意实施的掺混。无论如何,想把两包都掺混进装盐的小瓶中——那样思考着,作案者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偷偷进入准备间时看到的某样东西。那个才会帮助他判断哪个粉末是盐。”
“那是什么?你说某样东西。”
没看到过那样的东西啊,我边把目光扫向周围边问。美星举出来的,是一个意外的东西。
“是蚂蚁。在窗外的地面上,很多蚂蚁排成大队。”
再一次向盐堆儿那里看去。像刚才看到的那样,蚂蚁大军还在那里行走着。
“把小瓶里的东西放到蚂蚁行军途中,蚂蚁如果带走,那就是糖。不带走就是盐……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但希望非常大。于是,作案人打开窗户——那时,保安也许已经返回岗位,但听他们说,只是窗户开了这样的小事不会在意——他朝着蚂蚁的方向把小瓶里的东西撒了少量。那个盐堆儿旁边,原来应该还有同样的糖堆儿。但在今天之前都被蚂蚁毫无保留地运走了吧。通过认真观察后,作案者分清了装盐的小瓶,成功地只向那里面掺混了胃药。”
“我不出声地听你讲,你还真能讲些不明不白的话啊。”
石井提出的抗议之声,也正代言了我所怀有的疑问。
“有什么好困难的?说什么为了判断糖和盐这种小事,竟然利用蚂蚁又什么的。那种东西,舔一舔,不一下就清楚了吗?”
“——但,如果作案者做不到呢?”
对于美星的说法,我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因为那一瞬间,我已经完全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
“说什么做不到!就连那都……怎么会。”
石井这时也说不出话来。那个时候所有人脑海里浮现的,令人难以置信的语句,从美星口中轻松地说了出来。
“实施第二、第三次掺混的作案人,无法判断出盐和糖的味道——也就是说,他应该患有味觉障碍。”
“所以,我们才不得不接受那个白痴的杯测啊。”黛厌烦地说。
美星微微一笑,从口袋中取出一沓白纸。
“在这里的是刚才杯测时请大家填写的答卷。顺便说一句,最上面的是第一个挑战者青山的。之后的顺序没有规律。”
美星把我写的纸,为了让大家全都看到朝向这边。左侧大大地写着“A”,右侧是“2”。
“正确答案,左侧那组是A,然后右侧那组是2。青山,你确实挺厉害!”
“谢谢……可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我依然在窗外靠着窗框嘟囔着。
“是不是只有正确答案的纸杯里,咖啡被掺混了盐啊。刚喝下那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被耍弄了呢。”
“对不起!不过,现在已经理解那么做的理由了吧。”
当然。我甚至有种能够回答正确真是太好了,放下心来的感觉。而且,在实验开始之前,美星讲将要被揭开的事实真相会很残酷,这个时候我也理解了它的含义。
“简单地说,味觉障碍,除了味觉变得迟钝的味觉减退,没有了味觉的味觉消失以外,还有与本来的味道不同的异味症,只有某种特定的味道辨不清楚的分解性味觉障碍等,呈现出各种各样的症状。这里可以肯定地说,作案人无法判断出盐的味道。因此,刚才的实验目的也是为了判断盐的味道。另外,为了防止瞎猜答对,保险起见,设计了两组问题。接下来我们对对答案吧。”
美星一张一张地翻着答卷,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黛冴子,‘A,2’正确。石井春夫,‘A,2’这个也正确。苅田俊行,‘A,2’。丸底芳人,‘A,2。’您二位也都正确。上冈和美,‘A,2’正确……山村明日香,‘A,2,’正确。”
于是,她手里只剩下一张答卷。看到那个时,好像是脚下的大地绵软无力地变形了一般,巨大的惊愕袭击了我。
“‘B,2。’很遗憾,不正确。不过,还有一组答对了。本届大赛期间,曾经数次挽救过你的幸运,好像也终于用尽了。看来准备两组问题还是对的。”
美星径直走到答卷上填写的姓名所表示的人物面前,然后,将充满明显的愤怒和悲伤的视线对准了藐视她的双眸。
“实施第二、第三次掺混的作案者——那就是你,千家谅。”
4
“真是无语了,因为你叫我来我才来的,难道要把我当成作案者不成?”
千家盯着美星回应,脸上浮现出轻蔑的冷笑。那样子看不出一丝的动摇。
倒是我们这些人听了美星的这番话颇为惊慌。直到昨天还认为千家是行踪不明、与本次大赛无关的人。难道昨天他不仅已经身临会场,而且实施了掺混?这不是突然间就能让人相信的。
“最终得到这个结论时,我也觉得这不可能,但是越想,所有的情况越在说明你是作案者。”
美星并没从千家身上移开视线。向往,正因为是向往,所以才美丽。我想起她说过的这句话。对KBC的向往,也就是对天才咖啡师千家谅的向往。对于不得不和自己曾经向往的偶像,以这样的形式对峙,她感到难以忍受的痛苦。
“这没什么啊,我确实有味觉障碍,对此即使我否认,一调查就会明白,所以我是不得不承认的。两年前关了店,也不是因为在KBC大赛上遭遇了什么悲惨,而是我自己决定,既然患上了味觉障碍,那就无法继续做咖啡师了。”
千家漠然地说着。即便对于普通人来说,失去味觉的打击也是不可想象的,更何况味觉对于咖啡师而言,就如同腿之于足球选手、耳之于音乐家,我想,引退也是不得已的选择,他必定饱尝了笔墨语言难以述说的苦闷。
“但是,尽管如此,被当成掺混的作案者我是不可忍受的。仅凭盐粉就断定味觉障碍者是作案人,牵强附会也要有个限度。会不会是知道我有味觉障碍的作案者为嫁祸于昨天不在会场的我而故意留下盐粉呢?”
“对啊,本来嘛,假设掺混是千家干的,他昨天该偷偷地来到过会场,但是,即便他有可能看看舞台,但是却不可能听到我们在休息室的谈话。他怎么做才能把握状况?”
上冈在庇护着千家,但在美星面前这是毫无意义的抵抗。
“当然,昨天千家是在会场的周边,我们在休息室的谈话他一句不漏地全听到了,通过化妆台背面的这个窃听器。”
美星的一只手上握着那个窃听器。
“你说窃听器?”上冈吃了一惊。
“是的,顺便说一下,这个窃听器接收信号的最大半径为三百米,就是说,出于什么目的在休息室安装了窃听器的作案人是停留在距离三百米以内窃听我们在休息室的谈话,掌握了第一次掺混的有关详情和午休时准备间前的警戒安排情况。”
“有安装那个窃听器和掺混为同一人所为的证据吗?必要的话,我身上是否带有接收器,不检查下我携带的物品?”
千家语中带着挑衅。由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接收器在窃听器被发现时已经处理掉了吧。可是,美星没有动摇。
“如千家先生所知,把窃听器粘在化妆台后的双面胶与第三次掺混中封纸盒口是相同的,因为安装窃听器时用过的东西还一直放在包里,所以尽管作案人突发性地偷偷进入了准备间,恰巧还随身携带着双面胶吧。”
这样的话,千家安装窃听器,应该是在开幕式或者第一项比赛的过程中,再早些的话,该是在彩排那天。若是那时,避人眼目进入休息室就不是那么困难的事了。
不管怎样,指向千家是作案者的,不只是这个窃听器,并且千家为了解情况所依赖的只有窃听器,所以,我考虑可以视窃听器为作案者的东西。
可是,发现窃听器时,丸底列举着都有哪些人能做到不被察觉地把接收器延伸出来的耳机戴在耳朵上,千家对丸底如此说道:
“不是只有你才这么毫无顾忌地头上戴着耳机吗?”
“那怎么了?”对保持平静的千家,丸底愕然说道。“千家氏,我今天没戴耳机哦,昨天被石井弄坏了。”
一瞬间,感觉千家似乎瞪大了眼睛,但,他以让人以为是自己错觉的速度,迅速恢复了原有的冷笑。
“耳机的事,不是别人,而是从切间那里听到的,忘了吗?说是拿铁比赛结束后,被扔进垃圾桶的耳机不知去向。”
“嗯,是说过这话,不过耳机是谁的东西,我想这一点我没说过。”
美星立即反驳。被这么一说,好像是那样。但千家不会这么轻易地承认自己失言的。
“那,也许是谁说的传进了我的耳朵吧,我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有吧,这种事。”
“不对吧。因为丸底开始列举能使用耳机的人的名字,你出于嫌疑人多一个是一个的心理,说走了嘴。你当时一定坐立不安了吧,就担心别人会想到你才是那个可以无所顾忌使用接收器的人。”
“我不认同。你不容分辩,没完没了地。不会觉得那一句话就证明我是作案人了吧?”
美星屏住一口气,与其说是调整态势,不如说是对继续这个话题感到厌烦。
“这只不过是一点线索而已。不过听到这话的时候,我才开始怀疑千家。如果看到了丸底戴着耳机,千家昨天一定是在会场周围。装窃听器的动机比谁都明确的是不能进入休息室的千家,这样的话,因为接收信号半径的问题,在会场也是能够理解的……就是这样。”
“各位,在第二次掺混时我解释过,这个准备间是即使进得来却出不去的半密室状态,但如果千家是作案者的时候,是存在从半密室逃脱的方法的。大家请看那边。”
她用左手指示着的房间深处,并列排着六个更衣柜。
“请大家回忆刚才的话。千家借助于蚂蚁,分辨出装有食盐的小瓶,完成掺混后便藏身在更衣柜里。之后等待我们从准备间搬出东西解除警戒,在房间留下胃药的小包,不慌不忙地从门口走出去。如果自动锁锁定,就实现了半密室状态。”
我没有掩饰对这极为简单的逃脱方法的惊讶。确实,对于全体集合后一齐出现在准备间前的参赛选手和站在舞台上的上冈来说,都无法采纳这个方法。
“另外,青山和冴子在午休时间曾经踏入过一次准备间,这时他也应该是藏匿在更衣柜中。又因为我们全体参赛选手离开准备间后待在被屏风包围的候场区,所以不受任何人盘问从候场区后面的门离开也不难。”
咖啡鸡尾酒比赛开始后,观众、工作人员和参赛选手目光都集中在舞台上,利用这个间隙穿过候场区后面的门逃出大展厅,如美星所说,并不费事。
感觉到形式渐趋稳定,千家被宣告为作案人时,对这太大的冲击持难以接受态度的人也渐渐开始被美星缜密的逻辑所打动。
“……还有没被解决的问题呢。”这时,千家用更加低沉的声音说话了。“好吧,第二次掺混在我是可能的,并且也有装设窃听器的理由。姑且算我承认了吧。那第三次掺混怎么回事啊?不能使用与第二次掺混相同的方法。因为作案者偷偷进入休息室后直到闭馆,窗外站着保安,闭馆后,准备间前面的防盗系统传感器启动,据说今早开馆的同时,上冈安排工作人员在候场区的后门处警戒。”
也就是说,从保安完成交接回岗的瞬间到今天早晨,作案者再次从窗户偷偷进入准备间,通过自动锁定门走出,能够运用这种方法的时间段连一秒都不存在。尽管如此,今早我们确实看到千家从大厅那边出现。
这样的话,引导出一个结论——答案我已经从美星那里听说了。
“假定第三次掺混和第二次掺混不是同时进行的,那么第三次掺混在千家是无法实现的。也就是说,千家是同时进行了第二次掺混和第三次掺混,也就意味着那是昨天中午偷偷进入准备间时完成的。”
第三次掺混是对黛准备的牛奶盒做的手脚。而且,黛把不开封的纸盒拿到了拿铁艺术比赛的舞台上。牛奶是新买来的,一旦开封,纸盒的开口处就给掺混提供了机会。她是在向提供劣质牛奶的赞助商展示其他公司的纸盒表示抗议。
同时,在黛买回牛奶的时候,千家已经潜藏在准备间,听到我和黛的对话,掌握了她打算要带着纸盒参加拿铁艺术比赛。因此,临到第二次掺混时,千家很可能已经有了把第三次掺混也一起搞定的想法。如果从一开始的计划是分别向黛和石井实施掺混的话,可以说与其两次寻找机会下手,不如一次性搞定更自然。
可是,方才还处于劣势的千家,这时竟扬扬自得地笑了。
“啊哈哈,那可真奇怪了。实在是太武断太滑稽了。”
刚开始我还想,千家终于疯掉了。但,接下来他的道白却正是美星所担忧的内容。
“好吧,你们认为我知道第一次掺混后,突发性地实施了第二次、第三次掺混。如果浓缩咖啡比赛是在昨天下午一点结束的话,之后通过窃听休息室的对话,知道了第一次掺混的状况,又听到了准备间安排警备后,到趁保安交接的间隙潜入准备间,应该只有十分钟左右时间。为什么我能在那段时间里置办来食红这样的东西呢?或者,难道说昨天我来这里时虽然没有掺混的打算,却带来了食红吗?”
他的反驳合乎情理。昨天我开始警戒的同时,相关人员进入午休时间确实是午后一点十分。因为保安说从一点二十分开始大约离岗五分钟,难以想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搞来食红。
另外,本来带着食红藏进准备间的可能也不大,关于这一点美星也给了我解释。顺便说一下,几小时前在准备间窗外说这件事的时候,她还另外补充说有“难以想象作案人是事先准备好食红的最大理由”。现在那个理由明朗了。由于千家实施的掺混是第一次掺混诱发而来,因为完全是没有计划性的,应该没有事先准备食红。
这时,苅田对千家提出了异议。
“作案人偷偷进入准备间后,因为窗外有保安,不可能先从窗户出去买食红,这我明白。但是从门如何?如果不想锁上自动锁,门就那么开着可以吧。这样一来,穿过大展厅去买食红,再返回来掺入冴子的牛奶,接下来关上自动锁定的门,走出准备间就可以了。咖啡鸡尾酒比赛大约有三个小时,完全来得及。”
他提出的问题,对我来说是个盲点,但千家似乎设想过。
“因为知道大展厅入口处有负责接待工作的女孩子,和她们都是碰面要互致问候的关系,所以买食红返回时,要躲避三个熟人的视线进入大展厅,这在我是不可能的。她们应该要检查名牌,严密监视着络绎不绝地入场的人。苅田你不也是很清楚的吗?”
“那就是没从大展厅出来。在数量众多的展位中,有能要到食红的地方。”
“昨天和今天我可都没从展位中收到过什么东西。若不信,去所有的展位转转确认下也可以。”
听了这流畅的反驳,苅田乖乖地作罢。我想起在接待处的千家的那些女粉丝们,千家的话与美星从她们那里得来的证言是一致的。
是说服了苅田助长了气势吧,千家重新朝向美星,以挑衅的口吻说道:
“怎么样?切间,即使这样还说我能使用食红——”
“你打住吧,千家。我已经全都明白了。”
但是,美星避开了千家的挑战,那仿佛是施舍给他的最后慈悲。
“话都说到这儿了,不妨说给我听听。”
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过。
美星一字一句咬文嚼字般开始缓缓地讲述起,把她逼上绝路才终于搞清楚的事实真相。在划破皮肤一般的紧张感中,在场的所有人对她的话都认真地倾听。
“现在请把意识拉回到昨天中午。藏在柜里听到青山和冴子对话的千家开始考虑向牛奶里掺进什么东西。因为若想在冴子拿手的拿铁艺术比赛中搞破坏,那么只有在咖啡豆和牛奶之间选择。双面胶可以利用上,也是这时想到的吧。
“可是,为了发挥掺混的效果,考虑到冴子将要拿着纸盒走上舞台,因此必须改变牛奶的外观或味道。但有可能从外观上没有发现变化而直接送进口中的透明的有毒物品是不可以的,因为警察出动的话,千家的行为立即就会被揭穿,毕竟他的本意也不想伤害谁。
“在这样的状况下,在有限的几样东西中,研究什么应该可以用于掺混,千家忽然想起了某样东西。于是他大概是做了以下的考量。如果把这个掺进牛奶的同时,让人以为是掺进了食红,万一自己被怀疑时,也可以论证自己的清白。正如千家现在正在做的那样。”
就是说,食红的瓶子是假象,千家掺进的东西不是食红吗?这么说来,我听说食红的瓶子是千家从休息室的垃圾桶里发现的。实际上却是伪装成在垃圾桶的样子,不过是从怀里掏出来而已。
但是,关于能用什么东西替代的可能性,美星也仔细思考了一阵子。最终结果,她才敢肯定,没有恰巧带在身边的东西。
“如果我是作案人,在那个时候就担心被怀疑,首先我会感觉很奇怪。”千家的申辩有一番道理,但他保留了自己的主张。“我到底随身带着什么呢?颜料?油漆?比起食红,也许有随身携带的时候,但这样的东西说起来是不胜枚举的。”
“也许有随身携带的时候,我并没有想以这种猜测来说服你。你百分之百能把它用于掺混。”
美星稍微改变了下身体的朝向,那边有山村。
“今天中午向明日香问话的时候,我拜托千家和明日香两个人谈谈找出点情报。其实那时候我已对千家有了怀疑,是为了把他从之后的调查中支开的权宜之计……明日香,你还记得吧,那时千家让我们看到的意外反应。”
山村略微思忖,没有自信似的答道:
“我要从后面拉住他……手被他粗暴地甩开了。”
美星满意地点头。
“我那时以为他采取了那种态度,是因两年前的事而对明日香有了强烈的不信任感。不过我错了,实际上,那是他自己也难以控制的反应。”
千家没有回答。美星没管他,接着转向石井的方向。
“之后,午休结束时,石井也同样地甩倒了青山。”
“啊啊,是的。”石井有些尴尬。
“我从石井联想到了甩开明日香的千家。紧接着,就在我走过去蹲在摔倒了的青山身边时,几个片段就连成了一条线。”
她凝视着我。但,到这个时候,我还是不明了她的想法。
从我的出丑,她领悟到什么了吗?
“还是不得要领。千家到底把什么——”
“不是有吗?所有人的身体都必备的,能把牛奶染成红色的,某种东西。”
美星宣告的时候,原本还在看着我的那些人的表情一刹那变成了惊愕。
只有我觉醒得稍晚是有原因的。我摸了下自己的脸,然后明白了。
被石井打翻时,我的脸蹭到了地面上。令人感到讽刺的是,最初告诉我脸上状态的不是美星,而是最后一项比赛开始之前在我旁边的千家谅。
“都明白了吧,大家?”
美星走近呆若木鸡的千家,举起毫无抵抗的他的左腕,然后把衬衫的袖口使劲儿向上拉起,露出的手腕上紧紧地缠着绷带,表面上还洇着鲜红的血迹。
“千家割破手腕,用那里滴落的血液染红了冴子的牛奶。”
所以,千家才甩开了山村的手啊。
所以,是看了我脸上的伤,美星才意识到了真相吗?
我感觉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是什么驱使他做出那等事呢?只不过为了掺混,只不过是为了干扰一个人。
疯了——除了这陈腐的词句,再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式。
千家垂头丧气的,什么也不说。他的侧脸苍白得甚至让人想到是不是体内的血液从手腕流出来了。不只是他,受害人黛和似乎一直担心千家的山村等人的面孔也都同样无精打采。
“上冈,冴子洒在舞台上的牛奶怎么处理的?”美星回过头问。
上冈游移着目光答道:
“让他们用毛巾擦拭,然后装水桶里了。保洁员要早晨才来,还那样放在舞台的附近吧。”
“那么,那里现在还混有千家的血液吧,怎么样千家,这样你还要否认的话,还有个找人做鉴定的办法,我不是专家,不了解具体的程序,恐怕结果将显示那是你的血液吧?”
“没那个必要!”
千家轻轻抓住美星的胳膊,解除了自己左手的束缚。
“所有一切,都如切间所述。”
陷落的瞬间,他恢复了冷笑——那是附体邪魔脱落的证明吗?
“是我干的。石井的盐混进了胃药,冴子的牛奶掺进了血液,全是我一个人干的。”
5
“为什么做出那种事呢?”
听到声音,我们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这之前一直不安地关注着事情走向的山村的问话几近于惨叫。
千家如嘲讽般把左右手掌朝向屋顶说:
“没有想到会被你指责。我制裁的可是想陷害明日香的两个人啊。”
“你不是做那种事的人啊。把和咖啡搅拌在一起的东西变成了制裁的工具这样的事……那个比谁都更爱着咖啡的千家哪里去了呢?”
“说什么哪里去了?我不说出来你就不明白吗?”
千家逼近山村,那冷酷的声音让山村的肩膀发抖。
“是啊,我一直喜欢咖啡。那东西我已经不会再次品味到了。那种心情你懂吗?你敢说,今天即使眼睛看不到了,即使耳朵听不到了,也会一直都热爱明天的画,明天的歌吗?热爱咖啡的千家谅随同他的味觉一起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山村无言以对,美星替她张开口:
“千家,能拜托你详细给我讲一下两年前大赛的情况吗?你喝进嘴里的浓缩咖啡并没被混进什么奇怪的东西。即使那样,也一定不是单纯的自导自演吧?”
“哼,即使我现在解释,你说谁会相信呢?”
“我相信。如果你能如实地说出来,我相信你。”
于是,千家像被击中了要害似的盯着美星足足有十秒,突然从鼻子里发出笑声,他说话了。
“切间说的话我不会当真。不过,我说。把我的弱点、丑陋、愤怒和痛苦一点不留地全部倾泻出来,就这样保持沉默,我也觉得憋屈。”
中断了讲话的千家瞪了一眼靠在一起的石井和黛,两个人如被射穿般变得僵硬的情景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嗯,从哪里说起好呢?啊,第三次KBC取得了三连冠的我,不久之后就向上冈表达了从大赛引退的意向。虽然上冈并没有一口答应,但那都无所谓了。因为如果我一直坚持说不参赛,就没有问题了。本来我是绝对不会再改变主意的。尽管如此,为什么第四届KBC大赛我又参赛了呢?起因是决赛开始前一个半月发生了摩托车事故。”
千家骑摩托车的事,接待处的女孩已经证实。
“结束工作后,从店里回家的途中摔倒了。头部受到强烈的撞击,失去了意识,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送到的综合医院离店很近,院长是店里的常客。由于互相认识就不怎么拘束,院长亲自向我进行了症状和治疗的说明。据他讲,没有生命危险,伤得也不重,治疗一两周就可以出院。我先松了口气,店那边我想暂时休息,好安心养病。
“感觉到异常是几天后的事。住院期间,吃不出医院饭菜的味道,其实那之前就感觉不到味道,不过我以为医院的饭菜味道本来就淡,失去过意识舌头也迟钝了吧。但是,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天,才觉察到确实不正常。找院长咨询,院长脸色都变了,给我做了味觉和嗅觉的检查。结果发现,我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味觉和嗅觉。好像是因为事故撞击头部时,损害了脑中枢神经。”
“听说过这种事,头部受了外伤,结果患上了味觉障碍。”上冈表情恐怖地说。
“但我记得,在所有的味觉障碍中,那是极为罕见的例子。如果是外伤导致的脑中枢神经受损的话,我觉得另外还应当有其他更多症状出现……”
“当时院长也觉得奇怪。说只能考虑是中枢神经的极小部分被针尖损伤。”
千家回答后,上冈为自己的插嘴道了歉,再度陷入沉默。
“总之,听了院长的诊断,我的眼前漆黑一片。因为没有了味觉和嗅觉,做咖啡师首先是不行了。我说怎么也要想想办法啊,院长的反应也不是令人期待。说先实施治疗,中枢性味觉障碍的治疗比较困难,能否治好完全不能保证。我再次恳求院长,那可不行啊,一定要治好。院长不太情愿地告诉我说,美国有一家先进的脑部康复训练的医疗机构,但在日本还没有先例。据传与以往的治疗方法相比,那里各种各样中枢性障碍康复的比例比较高。
“听了这些,我没有犹豫,希望他把那个医疗机构介绍给我。但是,据院长说,治疗的初期费用就十万美元以上,所以他不太推荐。因为之前我曾经向他坦言,我不多的资金用在了开咖啡店上,资金上不太宽裕。
“从那天起,我为了凑钱四处奔走。我没有亲属,也没有能借给我大钱的亲近的人,虽然咖啡店的经营与开业初相比有了相当的改善,但根本找不到向个人经营的小店慷慨放贷的机构。因为在日本是不被认可的治疗,所以也不能有保险。实在想不出办法,也试着向院长低下了头。‘我很同情你,但是那么大数目的钱不能借给你,如果你能还上还另当别论。’我被院长拒绝了。
“总之我需要钱。因为我想,谁都不会想喝失去了味觉和嗅觉的咖啡师冲煮出来的咖啡。我一边拜托院长不要对外公开我的身体障碍,一边咖啡店也急忙开始重新营业。另一方面,也做了店铺和设备全部出售情况下的估算。用尽了所有的手段,疯狂地筹集资金——就在此时,第四届KBC的宣传手册寄到了我手里。”
千家在昨天的电话里说,拿到宣传册大约是决赛的一个月前。这么说来,给美星寄来第五届KBC大赛宣传手册也是距今一个月前的事了。
“看到介绍参赛选手的页面登载着自己的简历,我知道上冈还没有放弃我的参赛。虽然失去了味觉和嗅觉肯定是不利,但我有经验。像以往一样参赛的话,一定会获胜,那样就能得到奖金,或许你会觉得区区五十万日元如杯水车薪,但在当时就是这些我也太想要了,几乎是从嗓子眼也要伸出手,我立即联系上冈,表达了参赛的意愿,她非常高兴,丝毫不知道这背后有逼迫我的隐情。
“就这样我匆忙决定了参加第四届KBC大赛。可是,来自身体障碍的影响超出了想象。或许也有我争强好胜的一面,比赛中违和感不断地纠缠,甚至犯了从前不可想象的失误。越来越着急和焦躁,终于忍不住向在第三项比赛中给了我严格评判的评委发了脾气,说这样的评价不公正。”
关于那一幕我也听上冈说了。评委原则上应该是公正地评判了,但在千家看来,好像每一个评判都左右着他的人生似的。我觉得他忘我的勇往直前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即使如此,结束第三项比赛时,我仍处于领先的位置。因为最后一项是浓缩咖啡比赛,我带来了多年一直在使用的咖啡豆,所以在这个项目上绝对有自信。在快要开赛前的午休时,我打算镇定一下兴奋的神经,一个人走向了休息室。对了,看到过职业高尔夫选手击球前练空抡、音乐家开演前简单地演奏乐器吧,就是那种感觉,不确认好材料和工具的状态会感到不安。
“于是,我穿过休息室,但转过过道的拐角时,正好看到从开放着的准备间门口走出一对男女——是石井春夫和黛冴子。”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一起看向被提到名字的两个人。石井的脸变得通红怒视着千家,黛则铁青着脸,肩膀微微地颤抖着。
“两人擦肩而过时向我打了招呼,可怎么都感觉有些生硬。进了准备间,我马上就明白了原因。
“我应该储存在冰箱的装着咖啡豆的密封罐全部被摆在了桌子上。旁边还肆无忌惮地放着刷洗水槽用的筒装洗涤粉,瞧,现在也能看到水槽下面吧,就是那个洗涤粉。
“我慌忙拿起密封罐打开了盖子。包括在别的比赛上用剩下的,所有的豆上都被撒满了洗涤粉。一眼就能看出遭到破坏了。要更换咖啡豆,那根本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准备的东西。那一瞬间,我意识到,通往冠军的道路已经被封闭了。”
倒吸了口凉气的,是苅田?上冈?还是山村?果然两年前千家遭遇了掺混的伤害。不是他的自导自演。可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这件事被埋葬在黑暗中了呢?
“并没有证据。不过,考虑到在那个节骨眼上还是有夺冠希望的,把冴子视为作案人肯定不会错。因为冴子知道,如果正常发挥的话,浓缩比赛她是赢不了我的。和居于首位的我的距离从来没有如此缩小过,错失近在眼前的夺冠机会怎么都是无可忍受的。她终于做出了本不该做的破坏行为。
“石井大概是被叫来放哨的吧。为了陶醉于在舞台上表演的自己,以这样浅薄的理由参加KBC,暗示他会有奖金或其他好处,请求他的配合,应该不是件难事。总之,对这两个人来说,对我进行的破坏大概也是突发性的行动。他们既没有比我刚才所讲的更深层次的想法,也乐观地认为他们干的事不会暴露。我是这么理解的。
“那么,知道了遭遇破坏的我,今后该怎么行动,必须做出决断。向赛会组织者投诉?可是即使两个人因此失去了比赛资格,考虑到赞助商脸面,大赛也要进行到最后吧。于是几乎可以确定,冠军将属于明日香。如果我拿不到奖金,把谁逼赶到失去比赛资格,都是白忙活。”
是那样吗?具体亲密到什么程度暂且不管,据说他与山村有些交情,不会暂时把奖金让给他吗?围绕着他的,既没亲属,也没特别亲近的人,这种环境培养出来的精神是不容许依靠任何人吗?我也不由自主地思考这样的问题。
“也考虑过让其他的参赛选手分点咖啡豆给我,但是,比如明日香分给我了,想在评分上超过透彻了解那种咖啡豆的她是何等困难啊。结果是即使那样,也没有获胜的可能。
“对于现在的自己,最好的选择是什么?我拼了命地思索,大概是洗涤粉掺混事件成为诱因吧?以前浏览过的一个报道的记忆突然浮现出来。那是打算摆放在店里杂志架上的周刊杂志登载的内容。”
周刊杂志、报道、掺混——难以置信的思绪在有记忆的关键词上萦绕。
“那是一篇追踪几年前发生的杀人未遂事件后续情况的报告文学。红茶被掺进剧毒物的案例。因为我日常工作接触的都是饮料,所以很感兴趣,就看了看。据其报道,好像受害人通过民事审判得到了加害方赔偿四百万日元的判决。”
就是说,与昨天我等美星时在长椅上看到的相同的报道,千家也曾看过。因为那好像是两年前的11月刊登的,所以来到第四届KBC大赛的千家记忆犹新,还是可以理解的。但,丝毫没有想到那篇报道会和本次事件有关联。
“老实说,那个时候我就不正常了。也就是说,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千家在我们的视线前摇晃着向前,一步,两步,在中央的桌子旁站住,突然用双手嘭嘭地拍打桌面。
“我假装没有觉察到,把混有洗涤粉的浓缩咖啡喝到嘴里,我要从那两人那里弄回一大笔钱!——那就是我做出的决断。”
寂静掌控了全场。
我不由得摇了摇头。原来在那个时候,千家已无可救药地疯狂了。
上冈、苅田、丸底只是愣着,石井和黛已变得面如土色。而那中间,与被罪恶意识袭击的两人的惊讶程度相比毫不逊色,身体彻底僵住的山村的反应让我有些意外。
“……你那时是打算通过审判,拿到四百万日元的赔偿金?”上冈提心吊胆地开了口,“那怎么会呢?意在破坏的掺混和杀人未遂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
“我知道!”千家的高声喊叫在准备间回响。“在实际的审判中,不可能那么顺顺当当地拿到大笔的钱,事到如今,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过,那是正常人的思维。总而言之,因为掺混已经发生了,如果把它喝下,就成为刑事案件,警察会为我揭露他们的罪行吧。之后不论是调停还是和解,只要能多拿到钱,我什么都——那时我已经丧失了思考判断的能力,连那种事我都很认真地思考。”
“可是,你没想到就算进行审判,也不可能立即得到支付吗?”
对提出冷静指责的美星,千家夹杂着自嘲回答:
“那么大数目的钱不能借给你,如果能还上,还另当别论——那是院长说过的话。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他们二人早晚要付给我这笔钱,那么先从他那里借用一下不就解决了嘛。”
想来院长的话只不过是言语上的婉转措辞吧,何况用调停金和赔偿金等不确定因素作为担保借钱,不太可能吧。不过,当时的千家连这种事情都想不明白了吧。
“我立即开始了行动,首先将洗涤粉的容器和密封罐归回原位,假装没有发现。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看了密封罐的内部,我急忙走出准备间,之后直到登上舞台,再也没打开密封罐的盖子。然后迎来浓缩咖啡的比赛。我面对着观众打开密封罐的盖子,把其中的咖啡豆全部倒进了磨豆机。因为中午休息打开密封罐盖子时,洗涤粉直撒到了深处的咖啡豆上,特别是表面好像被撒了很多,所以倒过来放入磨豆机,洗涤粉就应该同磨好的咖啡豆一起出来了。
“把填充进带压手柄的咖啡压成粉,毕竟还是不得不看。乍看上去,咖啡感觉与以往别无二致。固定到机器上,开始萃取。装满了小咖啡杯的浓缩咖啡仍然没有异样,当然我没有过冲煮混有洗涤粉的浓缩咖啡的经验。对浓缩咖啡泡沫和洗涤粉泡沫的无从分辨,我甚至感到了一点点激动。
“嘿,终于轮到实践了。我表演了一出发现了异常的假戏,喝下了浓缩咖啡。当然,味道和香气我根本都无从知道。但是我做出很痛苦的表情,用脑袋撞上吧台,倒在那里。接着又做出了似乎失去了意识的举动。我都觉得自己的演技逼真。结果,如大家都知道的那样。”
千家相信咖啡豆中混入了洗涤粉,把浓缩咖啡喝进了嘴里。但据上冈说,未能发现任何疑点。是实施了掺混的黛他们毁灭了所有的痕迹吗?总之,千家的如意算盘轻易地落空了。
“就这样,从他们那里弄一些钱来的计划以失败告终。不仅如此,因为第一次眼看着将要错失冠军,我还闹出了自导自演的掺混事件,落得个想不开的咖啡师的坏名声。到最后一个项目我仍然居于首位,根本没有必要惹这个乱子。
“说过多少次了,咖啡豆中被混进了洗涤粉是肯定的。不过,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是我自身设下了圈套,那个时候,连声讨石井和冴子的气力都没有了。反正店也不能继续开下去了,就转卖了店铺和机器,虽然也不值几个钱。一边接受最低限度的治疗,一边和周边断绝了往来,一段时间内,过着无所事事的日子。”
千家在电话中坦白,关闭店铺是因为身体已经接受不了浓缩咖啡了。但上个月却在塔列兰喝着浓缩咖啡。真相不只是身体障碍,而是他做出了判断,与其背负着在KBC捅娄子的坏名声继续营业,不如出售还能多卖点钱。
“可是,那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改变了主意,不能就这样放过毁掉了我人生的石井和冴子。嗯,我的味觉障碍当然不是他们造成的,但是如果那个时候没遭到破坏,我拿到了那笔奖金,情况也许又会有所不同。造成现在的结果,他们也有一部分责任吧?所以,我考虑了能否通过证明他们搞的掺混事件的存在,重新获得他们的赔偿呢?
“首先考虑到能否诱导两个人让他们自己坦白,但我不觉得从正面盘问他们会招供,所以想在两人说这件事时偷偷地录下来,又见不到两人日常有接触。还知道了第二年的KBC因为骚乱事件的影响中止了。
“虽然为无计可施而苦恼,但是这一年里,我绝对没有放弃。然后今年,KBC大赛时隔两年再次决定召开,并且听说石井和冴子都通过了预赛,我想,千年一遇的机会终于来了。
“虽说如此,如果首日我便在赛场现身,怕他们会警觉就不会露出破绽。因此,我想出了借助窃听器来录音或掌握他们动向的方法。估计会和往年一样按日程表进行,我在前一天的上午偷偷进入休息室,装设了窃听器。当时,接待处的女孩们还没来,可以没有顾虑地进出。之所以选择休息室,是因为我估计当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也许会谈两年前的事。不只是这些,如果两个人有结伴去外面的动向,我打算在后边跟踪。此外,我考虑窃听器可能发挥作用的地方顶多也就是准备间了,这样的话,我藏在窗户旁边灌木丛的阴暗处,就可以把对话录下来。”
另外,千家说,如果第一天没有收获的话,他就准备第二天光明正大地进入赛场。打算诱使二人心理动摇,进而引出失言。这就和之后的掺混中,作为万一被怀疑时的保险而使用了把血液伪装成食红的手段一事联系起来了。确实,如果在赛场一露面,那么也许会有人很自然地想到,是不是昨天他也在这儿啊。
“于是迎来了昨天,通过窃听器我知道再次发生了掺混事件。没有任何根据,我立即直观地感觉到是石井和冴子搞的,他们要陷害最大的强敌明日香。因为两个人的讲话,明显是要把怀疑诱导向明日香。做了所谓自导自演的拐弯抹角的表演,也有对于上次向我实施掺混后被看到了的反省的一面吧。”
“所以,你是说,为了粉碎二人的阴谋企图,你也实施了掺混吗?那样做,你也会是同罪,更不用想得赔偿金了。”上冈追问。
千家没有正面回答,猛地怒视着黛。
“冴子,被冤枉了的明日香刚跑出休息室后,你说了什么,自己还记得吗?”
——她是不是不正常了啊?那个人出了那种事后。
黛没有回答。但她的话在我耳边很自然地再次回响起来。
“你在实施自己一手策划的干扰行动中,一边犯下新的罪行,一边还自然而然地重新给周围人一个曾经清白的印象。并且还说出‘出了那种事’的话来揶揄我——多么狡猾,多么精于计谋,多么卑鄙无耻的女人!”
千家上前要揪住恐惧的黛,就差一点点的时候,苅田横到了中间。千家扭曲着脸啧啧着嘴反转过身。
“就是那个时候,我考虑用同样的方法——也就是一边实施掺混一边佯装不知来报复那两个人。与此同时,从两人那里弄些钱来的敛财目的已经消失得影踪全无。”
“但是千家,如果说相同方法,我想莫如以咖啡豆为对象,至少对石井的效果会好得多,而且也确实能起到干扰作用。”
“美星提出的问题让我有种突然被偷袭了的感觉。确实,如果是咖啡豆,哪怕用水龙头拧出来的水浸一下就不能用了,如果早点发现,或许能够买来市面销售的咖啡豆,但即使如此,因为香味不可避免地会有很大变化,所以,只要对石井保存在冰箱的全部咖啡豆实施破坏,那么就等同于对第二个项目咖啡鸡尾酒比赛的干扰已然成功。因为掺混发生在昨天中午,想在拿铁艺术比赛破坏黛的话,还有一个晚上的富裕时间,所以这个方法无效。但,对于石井来说,比起还要借助于蚂蚁的力量把胃药掺进盐里,可以说是相当简单,破坏力又很大。”
解释没那么做的理由时,千家看上去有些落寞。
“我也考虑了。但怎么也做不出来。最后的最后,是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染上与他们相同的颜色吗……不,也许像明日香说的,是热爱过咖啡的自己不允许。”
沉浸于伤感只是一瞬,千家又浮现出冷笑,突然开始解左手腕上的绷带。
“先告诉你们件事。美星说向牛奶里掺血的时候,大家好像深受打击,只是为了掺混何至于此,多半是这么想过吧。可是作为我看来,这没什么。”
绷带刺溜地掉落到了地板上,露出了没有愈合的伤口。可是,让我脊背发凉的并不是因为那伤口有多么血淋淋。
他的手腕上,像环绕着新的伤口似的被刻有无数条自残的痕迹。
“失去了味觉和嗅觉,精神上极度消沉。好多次割腕,所以,在哪个位置用多深的程度划下去会取得多少血液,在经验上我是有数的。因为习惯了,所以也没有抵触情绪。走到水槽那边,把剪双面胶时用过后一直放在包里的剪刀贴在手腕处,出来的血收集在冴子的奶壶里,再注入纸盒里。当然,黏附在奶壶和水槽上的血都冲洗干净了。”
冴子对这话流露出一副感到恶心的架势。她大概恨不能立即就把那奶壶扔掉吧。
“因为准备间的门很结实,我考虑这些操作从过道是不会被发现的。另一方面,幸运的是它薄得恰好能听到站在门旁边的声音。因此冴子他们进来之前,我才得以在千钧一发之时藏身更衣柜。不过呢,今天在休息室掏出食红是我失策了,反倒意外证明了在这里的他的清白。”千家看着我说。
对于他来说,只要自己不被怀疑,怎么都无所谓吧。只是当时的我是第二次掺混唯一一个有作案可能的嫌疑人,如果证明了第三次掺混我是清白的话,那么无疑会有助于其他人顺利接受美星的作案者另有其人的说法。
“最后问一句可以吗?”
美星好像还有搞不通的地方。千家用眼神催促她讲下去。
“那就是,你为什么今天来到了这里。如果拒绝了我的请求,你绝对不会被怀疑到的。”
“那还用问吗?因为我想亲眼看看冴子会是怎样的嘴脸。”千家说话的状态,好像是从心底感到了满足。“而且,不管我露不露脸,我原本也计划今天到赛场的。如果我拒绝了美星的请求,万一在赛场周围被人看见,我肯定就成了掺混的作案者。如果那样,不如索性堂堂正正地来赛场。美星打来电话的时候,除了应允,我是别无选择的。”
长长的千家的坦白,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谁都原地不动,什么都说不出来。以为是永远的时间过去之后,第一个从那咒语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的是负责人上冈。她靠近千家,站到他的正对面,用父母责备孩子的语调说:
“站在个人的角度,我很同情你。还有,两年前我们赛会主办方不仅没能防止破坏行为,还把骚乱归咎于你的自导自演。我真的感到很抱歉,对不起!”
这段话出乎千家的意料吧,他看上去有些畏缩。
“但是,即便如此,你的所作所为也是不可饶恕的。正因为你曾经是职业的咖啡师……不,正因为现在你还一直是全关西咖啡师向往的对象。”
轻轻点头的,是美星。因为有对他的向往,所以美星这几年反复来KBC挑战。
“你戏弄KBC的事实,我们绝不忘记。KBC一定会要求你偿还。如果你有尽那份责任的心情,哪怕是一点点,请认真地考虑下该怎么做。即便失去了味觉和嗅觉,但你能做到的——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一定有。”
打了自己耳光的手,正是挽救自己的手,这样的事或许也是有的。
千家没有回答。他冷笑背后闭锁着的情感越过眼、鼻与口,就要漫溢出来,他好像不知该如何应付,只是眼睛定定地凝视着上冈。没有哭,没有笑,也没有紧张,但他那样的表情似乎我全都能懂。
“另外——那里的两个人,”上冈变换了身体的朝向,以严厉的眼神定睛看着石井和黛。“如果没有你们俩屡次染手破坏行为,千家也不会做出这些不该有的举动,这是无庸置疑的。我想在这一点上你们罪行的严重超出了千家。你们要清楚,KBC有可能会把你们扫地出门。”
“等、等一下,”石井不肯死心地说,“这次的自导自演确实是我所为,我承认。不过,只是往自己的豆子里掺混,性质也没那么恶劣吧?两年前又怎么样,那时候最终没发现任何掺混的迹象呀,刚刚千家说的话,说不定是捏造的呢——”
“丢死人了,石井。”打断这扫兴氛围的,是黛。“两年前的掺混也是我们干的。我用奖金诱引感觉一直就讨厌千家的石井,打算让他在过道放哨的同时,事后还可以做彼此不在场的证明。一想到差一点就要胜过千家,便坐立不安。浓缩咖啡比赛,往年千家都特别强,要是不加点干扰就没有逆转的可能。”
另外,黛说,那个时候,并没有对处在第二位的山村进行过任何干扰。因为如果对山村也实施了掺混,那么是谁干的不说自明。而且黛长于拿铁艺术,对于基础的浓缩咖啡也有一定的自信。所以,考虑若是山村,凭实力就可以赢过她吧。
“尽管做了那些手脚获得了冠军,但已经说过了,几乎没有蒙受到它的恩惠。这次搞了复杂的自导自演,主要也是怕像上次那样引起大的骚乱。受害人石井如果适当斟酌的话,我想骚乱的程度是可控的。”
“我拒绝了她,我说那种事我可不想做第二次。”这句话说明,石井也终于承认了两年前的过错。“但是,冴子来威胁我,说如果不配合就曝光两年前的事,我只好听从她的。即使如此,那个容器的手法也有点做过了。是魔术家的血液沸腾了吧,真没有必要做得那么复杂。”
“虽然千家好像没有觉察到。但是我们这两年里偶尔也有联系的。所以这次把计划付诸了行动。呃,就是这么回事,上冈你是驱逐也好什么也罢,随你的心情。有说是害人者害己,两年前干了掺混的时候,我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一旦暴露,就是这种结果。”
甚至让人感到态度强硬起来。是看不下去了吧,从第一届就开始连续参赛并对大赛无所不知的唯一一人苅田替上冈责问黛。
“你稍微反省下自己怎么样?如果两年前没有想出这些坏主意,也许千家的人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糟糕。”
“不是没办法吗?因为我不知道。”
石头砸到玻璃,碎裂——黛的气势汹汹让我联想到这样的画面。
“如果知道千家遭遇了那样的事情,就是我也会让出冠军的呀。说出来不就好了吗?好好讲明情况求得理解不行吗?当然,我是不惜采取干扰行为取胜的不配当咖啡师的最差劲的女人。但是,看看就会清楚吧,那不过是捣捣乱而已。谁会真的把它喝下啊。就因为千家有隐情吗?为什么大家都骂我不是人,说我剥夺了千家人生所有的希望。”
听了这诉说,我也没有了再责备黛的心情。
对可以说是咖啡师生命的咖啡豆进行破坏,单独这一点就应该受到严厉的谴责。但,干扰就是干扰,没有之上也没有之下。搞乱千家的人生,她应该一点点都没那么期望过。我觉得那时采取的所有应对中,选取了将事态转向最坏方向的,不是别人,是千家自己。
当然,也许是因我曾暂时与黛共同拥有过一个秘密,对黛涌出某种同情。苅田不理黛,对她的话听都不听。
“你这是要把什么正当化啊。事态的发展出乎了你的意料,是因为你思虑疏浅,那不能成为你的免罪符,第一,千家喝浓缩咖啡倒下的时候,你可以立即坦白掺混,帮忙照顾千家,你是可以采取行动的。然而,你不但首先企图隐藏掺混的洗涤粉,之后又和其他相关人员一起宣扬千家是自导自演,你还真会转嫁责任啊。”
“你说隐藏?我可没做那种事。”
“——没做?”根本没想到事到如今还会被黛反驳吧,苅田张口结舌。
“你说没做?那么,千家在舞台上倒下后,不是你和石井拿走了洗涤粉的吗?”我忍不住问。
黛却恳求相信她。
“哪能做得了那样的事呢。在众目睽睽的舞台上,想干干净净地除掉千家剩下的浓缩咖啡、还装在机器上的带压手柄甚至磨豆机里的洗涤粉,绝对不可能。即便是我,当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然,千家倒下的时候,想到是因为喝了洗涤粉,我也快要倒下了。不过,那之后,从查看吧台周围的上冈口中,洗涤粉什么的词语一次也没说出来过。之后和石井也谈过,为什么没检查出洗涤粉呢?结果还是不明就里。”
听了这话,石井也频频点头。
怎么一回事?我们面面相觑,又陷入了新的恐慌。
不过,我立即发现,在这些人之中,有两个人表现出完全不同的反应。
一个是什么都能看穿的美星,然后,另一个人是——
“都怪我。”
我想如果不是仔细听,什么都不会听到。夹杂着叹息轮廓变得模糊的山村明日香的声音,确实说了“都怪我”。
“……所以,第四届KBC的冠军是冴子,而不是你。”
同样听见了声音并向她提问的是美星。但是,山村也不回答,直盯着空中什么都没有的一点看。
“什么意思嘛,明日香做了什么了吗?”
千家质问,黛也浮现出似乎很诧异的表情。
“今天中午,被问到在两年前KBC的最后一项比赛上被冴子逆转的原因时,明日香是这么回答的——那时候因为千家的事心理产生了动摇。”
那是我和山村的对话,美星虽然背对着我们,也竖起耳朵听了吧。
“奇怪了,两年前的浓缩咖啡比赛,千家是最后一位比赛者。比他先结束比赛的明日香,因为千家的事到底动摇什么?”
禁不住啊的一声,因为是太不经意的对话,所以,我完全没有觉察到其中的可疑之处。
“刚开始,我只解释为明日香的记忆错误,不过,真实情况不是那样的吧?”
这时的千家以就要上前扭住山村的气势逼近了山村。
“明日香,你知道我的咖啡豆被掺了洗涤粉?”
“……”
“回答我!”
于是,从目光呆滞的山村的口中,话语像降落的雨,滴答滴答地落下来。
“……我,看见了。两年前的午休时间,在敞开着的准备间的门那边,千家把自己的密封罐和洗涤粉筒摆在桌子上做着什么。”
如同雨势逐渐地猛烈,语速加快,仿佛好几个雨滴声重叠,声音失去了清晰。
“千家自己把洗涤粉筒放回水槽下面,非常好奇的我先折回休息室,确认千家离开准备间后,我再次去了准备间。于是看到千家的密封罐,里面的咖啡豆被撒上了好似刚才的洗涤粉。看到那些,我想,千家这是要报复评委啊。因为在之前结束的项目中,我看到千家向评委抗议。
“这样的评价不公正——这句话是针对第三项比赛的评分讲出的,刚才千家本人也承认了。因为全部项目的评委是相同的,那确实有可能发展成报复评委让他们喝混有洗涤粉的浓缩咖啡。
“我感到十分恐惧……又不能向千家询问本意。但是,我觉得必须做点什么,于是——”
激烈地下个不停的话雨,突然打住。但其中却有一颗没有调整好脚步的雨滴,落到地面,啪的一声绽开了。
“我倒掉千家的豆子,把我的豆子装进了密封罐。”
咽唾沫的声音,从千家所在的方位传来。
“根据罐中装有的量,我马上判断出是预备在浓缩咖啡比赛使用的豆子。倒掉里面的东西,洗刷密封罐,装进了我要在浓缩咖啡比赛使用的豆子。我决定自己用在其他比赛中剩下的豆子。虽然想到将要因为味道不和谐而错失冠军,但若能阻止千家的鲁莽行为,怎样都值了。
“之后,直到正式比赛,虽然我一直注意着千家和密封罐,但千家根本没有要打开密封罐的意思。在舞台上的千家突然喝下了自己冲煮的浓缩咖啡,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我已经替换好了豆子,不该发生什么事啊……然而,千家却倒下了。我无法相信眼前的事情。”
是那么回事啊。我不由得垂下了双眼。
山村的惊愕也没什么不合理。喝了没有异常的浓缩咖啡,千家却倒下了。既没看研磨前的豆子,又已经无法辨别味道和香气,所以千家并不知道自己冲煮的浓缩咖啡没有混洗涤粉。
“为什么……那时候不说呢!”千家发出呻吟。
山村极为慌乱。
“怎么可能说?因为我觉得千家即将实施的行为是不可挽回的,是犯罪。那个时候,又害怕,又不明白情况,也什么都不能告诉千家……好不容易到了心情平定下来的时候,千家已是音信不通了。”
都怪我。山村又一次重复责备自己的话语。
“因为我自作主张替换了咖啡豆……其实,两年前的大赛,我想倾尽全力一定要战胜千家,像个孩子那么认真,也不知道千家的决心……我真的做了很不好的事。如果没把千家逼到那种境地——到第三项比赛结束阶段,如果千家与第二名能够拉开足以取得冠军的距离,那么千家即使遭受干扰,也不用想出那样荒唐的主意。”
那不对。虽然我想跟她说几句,却最终没能安慰她。
虽然遭遇破坏忘记了自我,也有无可厚非的部分,但不至于发展成现在这样的悲剧,正确的处理方式比比皆是。尽管如此,山村挺身而出,阻止了千家选择的极为疯狂的行为。因为即使是之前的比赛项目,山村之外还有技艺高超的咖啡师,所以,就算她手下留情,也没用。
即便如此,山村一定会不停地自责吧。所以,无论何时,真正意义上能够原谅自己的,只有自己。
“明日香……明日香。”
好几遍嘟囔着她的名字,千家像受伤的士兵那样一边蹒跚着,一边伸出手要去触摸山村。可是,就在他的指尖触到之前,山村一屁股坐了下来,失声痛哭起来。那痛苦的声音直扎进千家的内心深处,一定会折磨他很多年。
还在窗外的我轻轻地关上了窗。在我对面扩展着充满了混沌的世界,看来即使我用尽一生,也不能理解。想获得冠军不惜去破坏别人的黛和为了金钱轻易放弃了夺冠的石井。失去控制的天才咖啡师千家和一心阻止他而牺牲自己的山村。还有为大赛的继续存在弄清真相而四处奔走的美星。KBC是一直拒绝我这个局外人真正踏入的神圣地带。
抬头望去,日暮迟迟的晚秋的天空映着斑驳的色彩。远处传来呼唤我的声音,回头一看,站在大门旁的藻川喊着表彰仪式要开始了,冲我这边使劲儿地挥着手。
十分钟后,比预定时间晚一点举行了表彰仪式。
由于滤冲比赛的评分原因,山村明日香力压有比赛项目弃权的美星等人,获得了第五届KBC的冠军。不知内情的赞助商工作人员和观众热情地鼓掌,祝福新的天才咖啡师的诞生。
但是,那样的胜利究竟会给她带来什么呢?
紧紧贴着这个荣誉,混进她心里的是怎样的情感?
山村接过递来的奖杯连笑也不笑,甚至连主持人请求她讲一句表达喜悦的话都拒绝了,这情景深深刻印在我的眼中,对我们而言,KBC也在无法承受的感觉之中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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