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达德利夫人和尤斯塔斯·麦尔曼死因的审理在星期一上午11点于寡妇小屋的狭长客厅举行。审理顺利进行,验尸官佩利先生选择不需要陪审团;然后等所有正式证据罗列出来,如梅瑞狄斯预期的那样,验尸官判决死因存疑[1]。

在审理之后,洛克比把梅瑞狄斯拉到寡妇小屋的餐厅中。

“这个,我们什么时候能逮捕嫌疑人?”他讽刺地问道,“等到圣诞节过了吗?”

梅瑞狄斯笑了。

“我亲爱的朋友,对重案调查的预测总是不太准确。但如果明天巴黎安全局能把我需要的信息给我,我想你就可以在旁边看着手铐铐住通缉犯了,大概后天的时候吧。”

“巴黎安全局!”洛克比叫道,“但怎么——?

“抱歉,洛克比。我现在什么都不会说的,直到我们和你的局长开会的时候。我讨厌在论点没有得到全盘验证之前,就把对案子的意见说出来。在我能坐下来起草一份真正全面的报告之前,还需要在老考德内庄园录一两份证词。在此期间,我想你和局长可以先浏览一下这份初始报告。里面有我到目前为止收集到的所有证据和线索。但至于我的最终报告——这个嘛,可以请你们耐心等到周三早上吗?”

洛克比苦笑了一下。

“我好像没有选择。好吧,我亲爱的朋友。那就等到周三吧。”

“等到周三。”洛克比离开后,梅瑞狄斯思索着,“准确地说,只需要48小时来把所有松散的线头绑上,然后就能得出一个令人信服的推理总结。”

洛克比走之后,他去找了明妮贝儿小姐。明妮贝儿小姐后,他去找了西德·阿克莱特,这个一贯可靠的信息来源。在独自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之后(奥哈利丹已经被派回奇切斯特做汇报),梅瑞狄斯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案件档案,反复阅读每一份证词,整理好他的笔记,开始起草最终报告的主要段落。但在收到安全局汇来他期待的数据之前,故事的连贯性肯定会出现中断。他感到焦躁不安,不耐烦地等着来自苏格兰场的通信员把从巴黎传来的信息递过来。

那晚梅瑞狄斯睡得很不好。他不止一次从床上爬起来,点燃一根烟,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或者是一阵阵地研读案件的相关文件。第二天,他的不耐烦达到了顶点。他在客栈附近徘徊,不敢走太远,就怕期待中的通信员突然出现。然后,在2点多钟的时候,通信员驾车嗡嗡地驶进院子,从整齐的黑色文件夹中把珍贵的文件拿出来。梅瑞狄斯签收了包裹收据,然后非常不体面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在那里,他打开封条,把里面的文件摊在床边的桌上,开始全神贯注地浏览文件。

5分钟后,他严肃焦虑的表情慢慢变成了微笑;10分钟后,他难以抑制喜悦的心情开始大笑;20分钟后,他毫无疑虑地确认,案件最后一块拼图已经完美就位。这个案子已经十拿九稳!

他下楼给西苏塞克斯郡警察局在奇切斯特的总部打电话。几分钟后,洛克比来接电话。

“怎么样,梅瑞狄斯,还要在局长的办公室开会吗?”

“当然要。”梅瑞狄斯果断地回答,“如果方便的话,10点钟见。”

“10点钟?好的!我马上通知局长。我会确保这个时间局长肯定方便的!加油。”

“那么明天见。”梅瑞狄斯结束道。

5个人围坐在一张抛光长桌边;两个穿制服的速记员谨慎地坐在角落里;一束束明亮的六月阳光从高大的窗户里斜洒进来;屋子里不知什么地方有一只被困住的绿头苍蝇发出催眠般的嗡嗡声。

坐在桌子最前面的是警察局局长斯帕克斯少校——大块头、精明能干、性格温和,头发已经花白。在他右手边,坐着梅瑞狄斯督察;左手边是洛克比警司;在他们旁边的是奥哈利丹警官和来自苏格兰场的首席督察布伦特里。这是迄今为止在郡总部的这间朴素的办公室里,集结过的最强的打击犯罪团队。尽管在座的都是冷静睿智、火眼金睛的专家,但刑侦调查仍然相当周折而费力。所以眼下的气氛因各种期待而变得紧张起来。警察局长擦了擦额头,清了清嗓子,然后用沙哑低沉的嗓音说道:

“先生们,今天的主角不是我。我们把话筒交给梅瑞狄斯督察。大家都已经看过他的初步报告,我想现在可以让他继续进行最终报告。如果有什么地方觉得不清楚的,最好马上提出来。我知道督察和我们一样急于将此案件提交法庭。好了,梅瑞狄斯。开始吧!”

梅瑞狄斯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始他的报告。一开始有些犹豫,随后越来越自信,发言越发流畅,不急不缓。他用自己的话将这份报告阐述出来,只有在为了确保不漏掉任何重要的事实时才引用了一两句书面报告。

“好吧,先生们,请原谅我言辞中的悖论,让我从案件最后的最后,也就是案件的最开始说起。也就是说,从6月8日星期六晚,汉斯福特·布特谋杀雅各布·弗莱舍一案说起。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无意谋杀’,因为杀死弗莱舍的那颗子弹实际上是冲着彭佩蒂去的。但首先让我详细介绍一下汉斯福特·布特的行为动机。”随后梅瑞狄斯以精辟的准确度详述了布特和新当选的先知之间的关系。他接着说:“这个叫弗莱舍的家伙让我很感兴趣,尤其是他已经被指认出曾和彭佩蒂有过秘密接触。我的证人阿克莱特几周前曾无意中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因此我毫不怀疑这个叫弗莱舍的家伙手上有彭佩蒂的什么把柄,就像彭佩蒂手上有汉斯福特·布特的把柄一样。换句话说,勒索者反过来又被勒索了。但为什么呢?这个,先生们,你们和我一样清楚,如果一个人没有做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就不可能被成功勒索。于是我问自己——彭佩蒂做了‘什么’呢?幸运的是,我没有跑多远就找到了答案。事实上,还没有出坎伯威尔——就在坎伯威尔三文鱼街的14号。我在那里找到一个非常有用的证人,雅各布的妻子汉娜·弗莱舍。在经过一点口头施压,以及在得知丈夫前天晚上被谋杀的压力之下,弗莱舍夫人放弃了缄默。她开始交代,谢天谢地,交代了很多事情!好吧,我不能隐瞒这条非常有趣的重要信息。佩塔·彭佩蒂和雅各布·弗莱舍是——或者应该说和已故的雅各布·弗莱舍是——兄弟!我听到她的这条信息可能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惊讶。这里有个原因。我第一次看到雅各布的脸,是在他中枪后,我很确信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家伙。但不知怎么回事,他的脸看着却很熟悉!后来我意识到了是为什么。他和彭佩蒂之间长得很相似,区别只是彭佩蒂留着胡子。”梅瑞狄斯停了下来,环视了一下桌子,问道:“有什么问题吗,先生们?”四周一片沉寂。“很好,我继续说我下一阶段的调查。弗莱舍夫人一开了口,就再无保留地滔滔不绝起来。她告诉我,雅各布和马库斯——那是彭佩蒂真正的基督教名——两个人之间一直不是很对付。她自己也很恨马库斯,正如她表述的那样——‘他爱摆架子,爱在家族中仗势欺人’。好了,长话短说,弗莱舍夫人告诉我的故事总结如下。马库斯曾经在美国干慈善诈骗的勾当。他刚刚大捞了一笔,就被联邦调查局盯上了,不得不远渡大西洋躲避。最后,他和雅各布在30年代初来到巴黎。他们的新勾当好像是毒品,但在巴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弗莱舍夫人也不清楚。突然间,兄弟俩出现在坎伯威尔,然后马库斯消失不见了。他整整3个月时间都没有出现在14号的门前。从那之后,弗莱舍夫人注意到雅各布不再听他兄弟的使唤了。他们的角色对调了。后来好像是雅各布说了算。事实上,弗莱舍夫人不久前才意识到她丈夫在勒索自己的兄弟。没过多久,马库斯又开始重操旧业——慈善诈骗。雅各布开始小打小闹地贩起了毒。他们那个特殊团伙那时最喜欢的接头地点就是苏活区的墨尔多尼酒吧。”梅瑞狄斯转向首席督察布伦特里,“您应该还记得这个地方吧,先生。”

布伦特里冷冷地笑了笑:“兜售毒品的热门地点,销赃的集市,贩卖黑道消息的地方!哦,我太能记得那个地方了!我们4年前清理了那个地方,而墨尔多尼,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还在坐牢。”

梅瑞狄斯点点头。

“我直接说说墨尔多尼吧,先生。重点是,化名佩塔·彭佩蒂的马库斯·弗莱舍是在墨尔多尼的地盘上知道化名汉斯福特·布特的山姆·格鲁的。马库斯在记忆人脸的方面很有天赋,山姆却不行。结果就是,马库斯可以敲诈这个可怜人,而完全不用担心被报复回来。我想我们的彭佩蒂先生在混苏活区的那段日子,应该是既没有留胡子,也没有戴土耳其毡帽或是穿长袍!这些搞慈善诈骗的男孩们通常都喜欢打扮成神职人员的样子。可以激发受害者对他们的信任。”

“那墨尔多尼呢?”局长焦急地插话道。

“我马上就说到他,先生。上周日我在梅德斯通监狱问询过他。一次非常令人满意的对话。我问他是否记得弗莱舍兄弟。哦,是的——他记得很清楚——雅各布和马库斯。好吧,先生们,我完全是瞎蒙着试探了一下,但周日是我的幸运日,正中红心!我继续追问墨尔多尼这对兄弟的关系怎么样,暗示雅各布正在敲诈他的兄弟。关于这部分,弗莱舍夫人因为不知情完全说不上话,而墨尔多尼却知道很多。他知道在巴黎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和女人有关的肮脏的婚外情案件。这个女人叫米内特·德福。我就简单告诉你们事情的经过。米内特曾经是马库斯·弗莱舍的情妇,后来她爱上了一个叫皮埃尔·高斯的人。然后她离开了马库斯,并把马库斯搞得身无分文,马库斯在一阵嫉妒的冲动下,开枪杀了她。雅各布知道这件事,知道高斯气疯了,还知道他是蒙马特尔最厉害的掷刀人之一。所以兄弟俩赶紧撤退,回到坎伯威尔。当然,法国安全局的人开始调查这起谋杀案。也掌握了很多事实,包括通缉犯的照片,但一直没抓到这个人。他先走了一步。因此,上周日我在坎伯威尔询问弗莱舍夫人的时候,从她那里要了一张照片——一张马库斯·弗莱舍在留起胡子自称佩塔·彭佩蒂之前的照片。我把这张照片用特快专递寄给了安全局。昨天我收到了他们的报告。毫无疑问,佩塔·彭佩蒂就是杀害米内特·德福的凶手!”梅瑞狄斯停了下来,带着一丝歉意环视了一下桌子,补充道:“先生们,无须多言我也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到底和发生在老考德内庄园寡妇小屋的佩内洛普·帕克和尤斯塔斯·麦尔曼谋杀案有什么关系?”梅瑞狄斯突然打开他破旧的公文包,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子正中间。“答案就在这里。”

“胡子!”局长叫道。“一个假胡子!见鬼,但这——”

“我会解释的,先生。当我第一次看到没有胡子的彭佩蒂照片的时候,我被他和他兄弟雅各布之间惊人的相似性吓了一跳。自然地,我会这样推论。如果没有胡子的彭佩蒂看起来很像雅各布,自然有胡子的雅各布也会看起来很像彭佩蒂。我在雅各布不小心被山姆·格鲁开枪打中后,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这副假胡子。你们看出这其中的指向了吧,先生们?”

“你是说这其中有某种伪装模仿吗?”洛克比问道。

“没错。但不是麦尔曼采取的那种粗糙的伪装,那完全糊弄不过任何一个真正善于观察的人。麦尔曼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他只要糊弄过寡妇小屋的女仆就好。只需要撑过她开门的那几秒。当时天也很黑,而且女仆已经习惯了在一天的任何奇怪时间让彭佩蒂进屋。她也许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但雅各布的情况则不同,对吗?”布伦特里问道。

“是的,先生。雅各布可以经受住相当近距离的检验,甚至糊弄过我们中的好手。肤色、眼睛的颜色、体型、甚至连声音的音色——都有助于增强欺骗性。再加上十分有特色的土耳其毡帽和长袍,简直易如反掌。”

“但为什么雅各布要伪装成他兄弟的样子呢?”洛克比敏锐地问道,“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分成,我猜。从脑子不清醒但严格执行纪律的哈格·史密斯夫人给教派先知提供的5000英镑年金中分得一笔丰厚的分成。你明白其中的含义了吗?”

“你是说,”洛克比一瞬间顿悟,叫道,“彭佩蒂——”

梅瑞狄斯点点头。

“没错,我亲爱的洛克比。彭佩蒂不是只有一笔良心债要偿还。而是三笔!米内特·德福、佩内洛普·帕克和尤斯塔斯·麦尔曼!”

“你们都听到了吗!”奥哈利丹大吼道,“我从来没想到——你们想到过吗?尤斯塔斯·麦尔曼被谋杀!”

梅瑞狄斯笑了笑。

“别这么激动好嘛,警官。其实是你让我找对了方向。”

“我,先生?”

“是的。当你在寡妇小屋车道大门口捡起那把水枪的时候。”

“但我不——”

“时机还没到,奥哈利丹。一件件来,对吗,先生们?这只是一个假设,但在听完我的报告之后,我想你们应该都会同意这个假设没有问题。彭佩蒂无意中听到麦尔曼和阿克莱特在讨论怎么收回那些信的计划。你们应该还记得我在调查结束后,提交的初步报告中提到的信件。这点我就不深入展开了。接下去我要说的还是一个假设。我觉得彭佩蒂已经说服佩内洛普·帕克把这些信拿给奥教的大佬们看,以此诋毁麦尔曼的人品。与此同时,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会谎称是麦尔曼的。但我想,在最后一刻,帕克小姐背叛了他。她的良心让她无法下手。你们能想象到这之后彭佩蒂的感受吧?”

“吓僵掉了?”洛克比说,“害怕帕克小姐会不小心说出孩子的真相,毁掉他在奥教中的地位。”

“没错。他不仅不能把麦尔曼从先知的位置上拉下来,而且他自己很可能会被取消先知候选人的资格。但除掉帕克小姐后,他就安全了。这些信件会落到‘正确’的人手上,大家都会怀疑麦尔曼就是未出生孩子的父亲。”梅瑞狄斯停了一下,慢慢地强调道:“根据彭佩蒂的安排,先生们,他们甚至会怀疑是麦尔曼杀了帕克小姐,然后自杀的!”

“这正是他的安排,对吗?”局长迅速地插话道。

梅瑞狄斯点点头。

“那作案手法呢?”

“干净而不花哨,先生。当然,这都是基于一个聪明的该死的不在场证明。”

“由雅各布·弗莱舍提供的,对吗?”洛克比问。

“正是如此,我亲爱的朋友。一切都非常简单,几乎是该死的万无一失。我先说不在场证明。周四晚上,雅各布藏在庄园主屋外的杜鹃花丛里,等着彭佩蒂吃完晚饭出来。然后,彭佩蒂转身藏到灌木丛中,雅各布走了出来。在初步报告中,我提到一个疯婆子——明妮贝儿小姐。你们知道她是怎么一直跟在彭佩蒂身后的。因此,当雅各布沿着车道向中式凉亭走去的时候,明妮贝儿小姐就跟在他身后。你们看,麦尔曼选定彭佩蒂必须出席神庙活动的时间节点,正要被这兄弟俩利用上了。彭佩蒂预计9:00~10:00都在神庙里。记住,当时天很黑,而神庙本身,正如我很快注意到的那样,只有屋顶一盏蓝灯来照明。除此之外,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任何人在跨过神庙的门槛之后,都不能出声讲话。这是一个专供冥想的地方,奥教成员必须遵守这个规定。但你们明白这其中的意义了吗?待在神庙里的那一个小时里,雅各布知道他不需要讲一句话。我得说,先生们,这个不在场证明真是天才的一笔。”

“那彭佩蒂呢?”布伦特里问道。“他和雅各布分开之后去干什么了?”

“大概是通过一些人迹罕至的小路,穿过庄园,直接去了北区小屋。”

“到那里之后呢?”

“他等待时机,把自己藏在麦尔曼的戴姆勒轿车后座上,可能是躲在地毯下。要么是趁着阿克莱特把车开出谷仓前,要么是车停在北区小屋前等麦尔曼上车的时候。别忘了,先生们,麦尔曼出发前往寡妇小屋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那天天气很恶劣,天空中密布着低垂的雨云。我得说,一切的发展都有利于我们的彭佩蒂先生。”

“进车之后呢?”洛克比问道。

梅瑞狄斯第二次打开他的公文包。这次他展示的是一把水枪。

“现在我们来看看奥哈利丹发现的证物。”梅瑞狄斯微笑道,“一件普通的儿童水枪,在抓握的地方装了一个橡胶袋。”

“我想,彭佩蒂就是用这个,突然从地毯下钻了出来威胁麦尔曼。”洛克比讽刺地说,“最后导致麦尔曼死于心力衰竭。完美的谋杀,对吗?”

梅瑞狄斯面带宽容的微笑,说道:“哦,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我想汽车启动后,彭佩蒂确实用水枪威胁过麦尔曼。毫无疑问,麦尔曼仍能通过微光看清水枪的轮廓。但这是故事的一半。先生们,如果我告诉你们水枪橡胶袋里装的是高浓度的氢氰酸溶液,也许你们会更容易理解。”

“天哪!”洛克比叫道,“你的意思是说——”

“我尽可能勾勒出轮廓,”梅瑞狄斯打断道,“但确切的细节,我想将由彭佩蒂在恰当的时机补充。但我的猜想是有合理理由的。你们看,马克斯顿注意到麦尔曼上排牙齿上有一个小裂口。我们只能推断这是彭佩蒂强行把致命武器的枪口塞进麦尔曼的嘴里时发生的。我想他是捏住了麦尔曼的鼻子,强迫他张开嘴,然后再把枪口塞进他牙齿间,最后按下橡胶袋。如此高浓度的毒药剂量,只需要几滴就能产生致命效果。我想麦尔曼应该立刻就倒下了,几分钟后就死了。”

“然后呢,先生?”奥哈利丹屏住呼吸问道。

“然后,趁着阿克莱特去开寡妇小屋的车道大门的时候,彭佩蒂打开车窗,把水枪扔到灌木丛中。”

“然后,该死的,那个进出寡妇小屋的人,”局长插话道,“不是伪装成彭佩蒂的麦尔曼,而其实就是彭佩蒂!”

“您说对了,先生!确实是这样。当他出来再次来到车前时,其实什么问题都没有。你们还记得我在初步报告中提到的来自阿克莱特的证词吗?不舒服、脚步踉跄,气喘吁吁的样子。当然都是假的。但这出戏有两个目的。首先,彭佩蒂通过喘不上来气,只能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眼的方式来掩饰他的声音。年轻的阿克莱特完全被糊弄过去了。其次,是随后在车上发现麦尔曼尸体的完美引子。他离开寡妇小屋时明显的状态,让随后抵达北区小屋发现自己雇主已死的阿克莱特并没有那么惊讶!”

“但是看看这里,梅瑞狄斯,”布伦特里插嘴道,“如果彭佩蒂也上了车,当车到了北区小屋的时候,阿克莱特怎么可能没发现他?”

“是寡妇小屋的车道大门,先生。阿克莱特必须下车开门,开车通过,然后再次下车把门关上。这让彭佩蒂完全有机会偷溜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但彭佩蒂肯定是铤而走险了,”局长说,“把麦尔曼的尸体留在车上,他自己进去寡妇小屋?假如司机看向车内,发现了尸体怎么办?彭佩蒂成功的希望相当渺茫,不是吗?”

“是的。”梅瑞狄斯承认道,“确实很冒险,先生。但风险并不大。阿克莱特并没有理由检查车后座,因为他很自然地认为后面是空的。我敢说尸体应该就躺在地板上,彭佩蒂只是把地毯盖上了他身上。在溜走前,他很可能把尸体拖到座位上,摆出一个坐姿来。当然,在整个开车过程中,阿克莱特应该什么都没听到。因为车前座和后座之间安装有隔音玻璃板。不——想想前后,先生们,我想我们得承认这就是佩塔·马库斯·彭佩蒂·弗莱舍干的!”

“帕克小姐呢?”洛克比问道,“你觉得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当然,我们都知道她是被毒死的,当彭佩蒂进屋之后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行动的呢?”

梅瑞狄斯微微笑着。

“我想在这种情况下,彭佩蒂做自己就好。为什么不呢?他经常去那里看她。看到装着雪利酒的醒酒瓶,他只要提议一起喝一杯就好,帕克小姐肯定会接受。这都没什么好奇怪的。彭佩蒂可能经常和她一起喝酒。从之前的拜访中,他知道装着雪利酒的醒酒瓶和玻璃杯会放在小桌上。他只需要倒一杯雪利酒,站在帕克小姐和桌子中间,把小药瓶中的氢氰酸下在杯子里。”

“也下在他自己的杯子里了吗?”洛克比问道,一脸困惑的样子。

“天哪,当然没有!”

“但等一下——!”洛克比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亲爱的伙计。第二个玻璃杯的残留物里也检测出高浓度氢氰酸,但醒酒瓶里的氢氰酸则是稀释过的。但这很简单。彭佩蒂没有向与帕克小姐一起喝酒时的玻璃杯里下毒。他等帕克小姐倒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才把第二瓶氢氰酸倒进去,最后再把整杯酒倒回醒酒瓶中。”

“就如我猜测的那样,先生。”奥哈利丹满意地傻笑道。

“该死,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局长问道。

“一个转移注意力的手法,先生。这是他暗示麦尔曼毒死帕克小姐然后自杀的布局之一。书桌上的撬痕,被拿走的信匣都是同样的把戏。毕竟,阿克莱特知道他雇主来这一趟是为了取回那些信件的。彭佩蒂也知道,因为他肯定是偷听到他们两人制定的计划。然后当阿克莱特在死去的雇主身边发现那个信匣时,一切都如他预期的那样。这一切都有助于维持那个假象,即走出戴姆勒的人和随后又跌跌撞撞上车的那个人,都是伪装过的麦尔曼,而不是货真价实的彭佩蒂本人。”梅瑞狄斯眼睛闪闪发光地补充道,“虽然,那个人身上没有什么是真的!”他用手指比画着。“慈善敲诈犯、毒贩子、勒索者、假先知、三重谋杀犯!在这份让人印象深刻的列表上,再加上他的聪明才智和毫无约束的道德,就能得到一个完美的罪犯。在我看来,他只犯了一个错。”

“那副手套吗?”洛克比说。

梅瑞狄斯点点头。

“他进屋的时候记得把手套带上,但回到车上的时候忘记把手套摘掉。从一开始这就是本案中一个让人迷惑的因素。”梅瑞狄斯靠在椅子上,伸直双腿,总结道:“好了,先生们,差不多该到买单的时候了。”他转向局长,“我能拿到逮捕令吗,先生?”

斯帕克斯少校笑了。

“当然,我亲爱的朋友。还不止这些!”

“什么,先生?”

“还有来自我的表彰、一项值得自豪的成就、头条新闻报道、当之无愧的一顿酒。当我说‘当之无愧’的时候,可不是在开玩笑。非常精彩的报告,梅瑞狄斯。非常精彩。”

只是斯帕克斯少校并没有真的用“非常”这个词。他用了一个不那么礼貌但更强调语气的形容词,来更正确地表达他对梅瑞狄斯的专业认可和钦佩!

* * *

[1]根据英国早期法律规定,如果死者在接受医疗护理的情况下死亡,或者在死亡后14天内曾被医生检视,那么医生可以签发死亡证明。但是,如果不满足前述条件,或者医生出于各种原因不愿作出判断,那么验尸法官将对死者的死因发起“死因存疑”调查,即“死因裁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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