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剧剧情发展到最高潮时,比如贪官被主角手持的“正义之刃”逼上绝境的一刻,为求反败为胜,反派都会在这个节骨眼儿拿出“最卑鄙凶器”——火绳短枪,同时也是让观众狂吐槽“既然有这种东西,你这笨官一开始就该拿出来吧”的“最无聊凶器”。换句话说,任何人光是拿着这把枪,看起来就会像坏蛋或笨蛋,基于这个意义,这绝对是最不适合名侦探的配置。

因此,当鹈饲侦探右手拿着火绳短枪出现在十乘寺庄园会客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同时生出害怕与不信任的心理。这样说来,众人的反应也是情有可原。

但鹈饲不在意这些冰冷的视线,从容地环视着聚集在会客室里的人。

“嗨,看来大家到齐了。”

志木刑警同样环视四周,确认案件关系人几乎全部到齐:十乘寺家的十三、十一、道子和樱;客人田野上秀树与升村光二郎;自称的名侦探及其同伴(鹈饲杜夫、户村流平、二宫朱美);以及砂川警部与志木刑警自己。

只有遇害的神崎隆二、依然躺在医院病床上的佐野,以及照料他的友子不在场——能到的人都到了。

“居然说这种话,是你找大家过来的吧?”二宫朱美代表在场所有人反驳,“先不说这个,你手上那个危险东西是怎么回事?”

鹈饲故意将短枪的枪口指着朱美的额头。

“你说的危险的东西是指这个?”

“你啊……”二宫朱美一把抓住对方伸过来的枪,“请不要用枪口对着我!”

“唉,放心,里头没子弹。何况这只是仿制枪。其实我想用手枪的,不过很遗憾,十三先生的收藏品里没有手枪,拿步枪太大了,警察又不会借我真枪,不得已,我只好用这个凑合一下。十三先生,这个请借我一用。”

“无妨。”十乘寺十三爽快地容许了侦探先斩后奏的行径,“可是你要做什么?”

“我要破案。”侦探以打扫房间般的轻松态度这么说,“刑警先生,可以吧?”

砂川警部不知道如何回应。“我洗耳恭听,但你不是要乱枪打鸟吧?”

“我有证据,也可以从动机层面找出真凶。不过我不说动机,以免相同的事讲两次,对动机有兴趣的请去问流平,他有个相当耐人寻味的推论。”

案情说明还没开始,志木就已经听不懂这个侦探在说什么了,但他能强烈地感受到侦探周身洋溢着的非凡自信。

“我要揭发的是犯罪手法,凶手是以何种方式在飞鱼亭里杀害神崎隆二的?有办法行凶的人,就应该是这次命案的凶手。先说明,像是‘神秘蒙面人闯入,犯下所有罪行之后跳海’的推测,请各位忘个精光,这是凶手预先为我们准备的剧本,必须在最后的最后,再也找不到任何可能性之后才釆用,没问题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话的是十乘寺十三,“你找到其他可能性了?凶手是大衣蒙面人以外的人物?”

“正是如此。”

“是自杀吧?”田野上秀树轻声嘟囔,他依然在坚持“神崎自杀论”。

“不,是他杀。”鹈饲冷静地断言。

“所以凶手果然是升村?”

田野上毫不客气的发言使得升村光二郎面露怒色,并出言抗议。

“开什么玩笑,我是受害者,是被凶手栽赃的。侦探先生,请快点儿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吧!”

接着,鹈饲像是完全不在意凶手的身份般,轻松吐出一个名字。

“凶手是佐野先生,佐野先生做得到,因此只可能是他。”

一阵骚动如同涟漪般在小小的会客室内扩散开来,出乎意料的是,众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十三等骚动平息之后,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

“佐野不也是受害者吗?他手臂中枪,受了重伤啊。”

“那是疯狂的行为,也可以说是压上了性命的赌博,他朝自己的手臂开了一枪,伪装成受害者。”

鹈饲说到这里,用手上的短枪抵着自己的另一条手臂,做出开枪的动作。

“不过,假设是这样……”田野上秀树提出异议,试图展现自己的聪明,“也不可能是佐野先生吧?他确实可以摸黑来到会客室外面,朝侦探先生的脚开枪。但我与在场的所有人都做得到这件事。”

众人默默点头同意,这反应赋予了田野上勇气,让他继续说下去。“但我们能枪击侦探先生,却没办法枪杀人在飞鱼亭的神崎。这是当然的,除了升村,所有人都是听到枪声而来到这间会客室的,我们之中不可能有凶手吧?”

志木觉得他说得很对,也对侦探会如何反驳感兴趣。

“没错。”鹈饲竟然出乎意料地点头附和,“各位不是凶手,我一开始就这么说了。”

“你说佐野先生是凶手,并排除了我们犯罪的可能,对吧?”

“对。”

“但这种说法有问题,不是凶手的我们,都能证明他是清白的。确实是这样啊,飞鱼亭那边接连传来两声枪响,也就是昨晚开第二枪与第三枪的时候,佐野先生还在飞鱼亭门口,对吧?我们都清楚地看见了他,更何况……那边的你!自称侦探徒弟的户村,也和我们一起看到了这一幕,你说对吧?”

“呃,你问我?”忽然被田野上秀树点名而吓了一跳的户村流平以不怎么肯定的语气回答,“唔,我也认为佐野先生是凶手。不过,田野上先生说的也确实没错。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户村流平含含糊糊的回应使得田野上秀树说话的语气突然变粗鲁,“所以呢?站在飞鱼亭门口的佐野先生有办法射杀飞鱼亭露台上的神崎吗?你到底怎么认为的?”

“唔,没办法吧。但我认为凶手就是佐野先生,至少是凶手之一。”户村流平依然举棋不定。

此时砂川警部插话打圆场。

“嗯,假设凶手是佐野,但还没确定他是单独犯案,或许有共犯。如果有共犯就有这种可能性了,对吧?”

然而,鹈饲侦探髙声大笑,驳斥警部的发言。

“警部先生,您难得提出高见,但是很抱歉,这起案件中没有共犯,没有这个必要。何况要是有共犯,佐野就不用刻意射伤自己的手臂了,应该有其他更好的做法。佐野先生是真凶,而且是单独作案,警部先生也讨厌共犯吧?”

砂川警部似乎被说中了心中的想法,只见他沉默不语——看来他确实不喜欢共犯。

“不可能!”十三如同呻吟般说出的这句话引来众人的点头赞同。

“不可能!”志木对身旁的砂川警部低语,“‘佐野单独犯案论’已经被否定,警部,您说对吧?”

“嗯,不过他或许发现了某件事,得知了我们疏漏的某个细节。”

在期待与不安交织的危险气氛中,只有鹈饲一脸从容,架起右手上的短枪,高声宣告。

“那么,接下来就为各位揭晓,佐野先生赌命上演的‘枪声诡计’!”

不过,在耍威风的侦探旁边,还有一个冷静沉着的人。

“我说啊,鹈饲先生……”朱美用食指塞住瞄准她的枪口,“想耍帅无妨,但是请不要用枪口对着我,我会不舒服。”

鹈饲开始说明。

“本次案件中使用的手枪其实很特别,是‘某警部’与‘某刑警’要逮捕某案件的嫌犯时,不小心从公寓四楼掉到外面马路上,之后下落不明的手枪。换句话说,凶手是用偶然拾获的手枪犯下本次罪行的。手枪是凶手奇迹般偶然捡到的,所以不用考虑凶手后来在他处取得消音器或备用子弹的可能。有这些东西当然更方便,但这些东西不能再靠运气取得,所以各位可以认定凶手只有一把手枪。补充一下,这把手枪最多能装填八颗子弹,警部先生,是这样的没错吧?”

“对,最多装填八颗,不过可能没装满。”

“您说得没错。总之预设子弹有八颗,我们开始倒数吧。”

啊?倒数?鹈饲忽然说出这格格不入的这字眼,志木感到突兀,这是除夕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做的事吧?志木无言以对。

“倒数什么?”二宫朱美发问,“难道是倒数枪声?”

“正是如此。接下来要请大家一起回忆,这八次枪声分别在哪里、以何种方式响起,从而确定这八颗子弹是在哪里、以何种方式射出的。”

事到如今,早就用不着一颗一颗数了,情况清清楚楚。毕竟已数过无数次,数再多次都是相同的答案,志木不禁愤喊。

“好了,各位先别激动。”户村流平像是要安抚在场众人般开口,“总之,请先听听鹈饲先生怎么说吧,虽然由我说出这种话不太对,但他意外地很有实力。”

“‘意外地’多余。”

鹈饲回他这句话,把短枪当成指挥棒挥动了一圈,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之后,继续说:“各位,首先请把这里当成市区某公寓四楼的某房间,日期大概是三月十日。这把手枪连续发射两次,这就是整起案件的开端。”

接着,鹈饲将短枪枪口瞄准志木。

“第一与第二枪,是私造手枪案嫌犯冲着‘某刑警’射出的……砰、砰。”

鹈饲两度轻轻扬起枪口,假装开枪。

“再再再再再、再怎么样,也用不着瞄准我吧!”

志木慌张地抗议,侦探则不在意地冋他一句话。“唉,这样比较写实嘛。”

太写实了!“某刑警”的心里直冒冷汗。

“这样一来,手枪的弹匣里只剩六颗子弹子。”鹈饲继续说,“捡到这把手枪的人,是那时那刻恰巧经过暗巷的佐野先生。”

“接下来,请各位把这里当成马背海岸。”

鹈饲以这句话带领场中所有人,从公寓四楼来到远离人烟的命案现场。

“日期大约是最初那起枪击案的一周后,三月十七日左右。这把手枪再度击发,肯定是在深夜悄悄进行。这是第三枪,开枪的无疑是佐野先生。重点在于穿着,我想他应该是以大衣、白头套、白手套加运动鞋的衣着开这一枪的。这么一来,这些衣物上就会极为自然地沾上火药。各位应该大致想象得到这些衣物之后会用在哪里,我稍后再说明。”

侦探卖了个关子,继续说下去。

“总之,这次的目标,是一个名叫松金正藏的流浪汉,佐野先生如何把住在市区的他带来海岸的,这部分不得而知。可能是用钱或工作引诱,或是从他住的地方强行抓来,甚至把他灌醉到不省人事再带来,我觉得大概就是这一类方法,但无从证实。无论如何,可怜的流浪汉在马背海岸上被一颗子弹射中胸膛,凄惨丧命。”

鹈饲将短枪枪口瞄准户村流平。

所以,第三枪是佐野先生朝着流浪汉的胸膛……砰。

“为什么要瞄准我?”户村流平避开虚构的子弹抗议。

“没有其他合适对象了,所以你就忍着点儿吧。而且老实说,你最像流浪汉。”

“需、需要讲到这种程度吗?”

户村流平更加无法接受了。鹈饲则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那么,还剩五枪。”

“接下来,案件舞台终于转移到十乘寺庄园,时间如各位所知,是五月一日深夜。那么……各位,请动动脑吧,这一枪到底是在哪里、对谁开的?”

鹈饲像给学生出题的老师,以调皮的表情环视众人。

“这算什么问题?”升村光二郎一副不想被瞧不起的表情,“侦探先生,下一枪不是擦过了你的脚吗?地点则是这间会客室,中枪的你应该最清楚吧?”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升村光二郎这番话。但志木有所迟疑,依侦探的语气,下一枪似乎是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击发的。所以是在哪里?如果不是在会客室,那是在飞鱼亭?

“各位,请想象这里不是会客室,是飞鱼亭的露台。”

果然如此吧,鹈饲引导众人前往飞鱼亭,而不是会客室。

“时间也不是五月一日晚上十一点五十分,请稍微往前推。”

“‘稍微往前推’是什么意思?”一直保持沉默的十乘寺十一开口询问,“十乘寺庄园首度响起枪声的时间,肯定是五月一日晚上十一点五十分,这部分确认无误,没有质疑的余地。”

“您说得没错,第一声枪响确实发生在五月一日晚上十一点五十分,但只是枪声。”

“什么意思?”十一更加纳闷了。

“换句话说,响起枪声的时间,不一定是子弹发射的时间,两者很可能不一致。子弹可以无声地射出,反过来说,也可以只发出枪声而没有子弹。我们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这就是我要表达的意思。”

“原来如此。”十一低语点头,“所以你的推理是,第一声枪响发生在晚上十一点五十分,但第一枪其实早就击发了?”

“正是如此,第一枪是以消音形式、在不为人知的状况下、偷偷在飞鱼亭露台击发的,只有凶手知道开枪的正确时间。我无法判定,只能推测应该早于十一点五十分,就假设是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吧。”

“等一下。”十一再度发问,“所以你认为凶手于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在飞鱼亭枪杀了神崎?不可能。发现神崎尸体的时候,我直接碰触过他的身体,当时他已经断气,但还有体温,就像还活着一样。而且从胸口不断冒出鲜血,完全是刚遇害的样子,不可能是死了—二十分钟的尸体。”

“这样啊,我要对十一先生卓越的观察力表达敬意,不过别担心,我并没说凶手是在晚上十一点三十分杀害神崎的。”

鹈饲说到这里,将手上的短枪指着地面。

“第四枪由佐野先生在飞鱼亭露台击发,但目标不是神崎,佐野先生只是朝地面开了一枪,朝着两张躺椅中间、无人站立的地面……砰。”

佐野朝地面开了一枪?这是要怎样?志木一瞬间没听懂侦探这番话的意思,但志木身旁的砂川警部已激动得咬紧牙关。

“可恶,原来是这样!啊啊,我太粗心了,居然漏掉这一点……”

砂川警部终于舍弃面子与名声,主动询问鹈饲。“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枪才是第四枪?神崎隆二头边那‘打空的一枪’,是凶手开的第四枪?”

“不愧是砂川臀部,真敏锐。”鹈饲愉快地点点头,“警部先生,如您所说,包括我、流平,以及在场所有人,我们完全上了凶手的当。”

在场众人均专注聆听,避免听漏鹈饲的每字每句。

“我们一直认定凶手朝神崎隆二连开了两枪,案发现场看起来也确实如此。我没有直接看到现场,但根据流平的叙述,也同样认为凶手朝神崎隆二连开了两枪,第一枪瞄准头部却打到旁边的地面上,第二枪命中心脏。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佐野先生昨晚悄悄来到飞鱼亭,先朝着无人的露台地面开了一枪。那时没有人听到枪声,所以佐野先生应该是拿毛巾之类的东西包住手枪开枪的。案发现场没有毛巾这种东西,不过那时案件还没闹大,佐野先生有足够的时间从容地把毛巾拿回自己的房间处理掉。”

“在无人的露台对着地面开枪啊……”砂川警部神情惊讶地接纳了鹈饲的说法,“所以说,神崎隆二是后来才到飞鱼亭的?”

“是的,佐野先生朝地面开了一枪之后,把神崎隆二找来。佐野先生要把神崎隆二叫来飞鱼亭并非难事。具体来说,只要对他说‘樱小姐想见你,正在飞鱼亭等候’,神崎隆二就不会起疑,甚至会开心地前往飞鱼亭,做梦也没想到会在那里中枪身亡。”

这时,激动的升村光二郎开口抢话。

“所以,我也是在这个时候被搬到飞鱼亭的?”

“是的,神崎隆二与升村光二郎谁先到达飞鱼亭,必须询问凶手才知道。总之两人都被带到飞鱼亭,前者是目标,后者是用来嫁祸的替罪羊。”

“然、然后,佐野让我躺在飞鱼亭,紧接着杀掉了神崎!试图嫁祸给我……这家伙太卑鄙了!”

“升村先生,请不要激动,还没到这个阶段。”鹈饲冷静地否定,“佐野先生并不是把神崎叫到飞鱼亭就立刻杀掉了,只是让他睡一下。至于如何让他入睡……其实这方面我也不清楚,应该有很多好方法可用。姑且假设他对神崎下了药吧。”

鹈饲将还不明朗的细节适度带过,以便尽快说完,这种强硬态度更加证实了他的自信。

“接下来还要准备一件很重要的事,佐野先生把预先沾上火药的大衣、白头套、白手套与运动鞋放在了山崖的最前端。不用说,这是为了让警方后来发现,误导办案方向的东西。佐野完成这些准备之后,就来到会客室窗外。”

鹈饲讲到这里做了个缓冲。“所以,剩下……咦,还有几枪?我说得太投入忘记了。”

“四枪吧,还剩四枪。”二宫朱美不满地作答,“我为什么非得告诉你?”

接下来继续倒数枪声。

“所以各位,再来请把这里想象成会客室。”

“用不着想象。”十三诧异地环视四周,说出有点脱线的事实,“这里本来就是会客室。”

“对哦,说得也是。”鹈饲愉快地附和,“那么,请把这里当成五月一日晚上十一点五十分的会客室,流平,你拿着这把短枪站到窗边……不,还是我去吧,你躺在沙发上,对。”

户村流平依照指示躺在沙发上,鹈饲站到窗边。

“这个时候,佐野先生戴着白头套、穿着大衣站在窗外,朝室内开了一枪。这时他使用的白头套与大衣,当然和放在山崖前端的不一样。他必须刻意让流平看见他,从而使众人认定有个身穿大衣、戴着白头套的怪人拿着手枪到处行凶。”

鹈饲继续说明,而且说得越来越流利。

“这声枪响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把庄园里的人们引到这间会客室。然而,如果他只是想把人们引到主馆,方便他在飞鱼亭作案,无论餐厅还是浴室都行,不需要刻意选中会客室。那么,佐野先生为何刻意选择会客室?我认为他这么做的目的,在于会客室的绝佳位置,可以从这里看到通往飞鱼亭的楼梯的正面,佐野需要在爬上楼梯之后,让会客室这边的所有人看见他,为他制造不在场证明。”

说明进行到这里,沙发上的流平像砧板上的鲤鱼般难受地开口。

“鹈、鹈饲先生……”

“流平,什么事?”

“要开枪请快点儿开吧。”

“啊啊,抱歉。”鹈饲道歉之后,用短枪瞄准流平第五枪是窗外的佐野先生,朝着睡在会客室沙发上的侦探脚边……“砰。”

户村流平随即按住右脚,在沙发上滚动挣扎。

“呜哇啊啊啊,我受重伤了,流平,帮、帮我拿医保卡!”

“用不着重现到这种程度!”

志木当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十乘寺家的人都笑得很诡异,看来是耐人寻味的一幕。

鹈饲微微脸红。

“总之,还剩下三枪。”

至此,鹈饲暂时停止倒数枪声,幵始补充说明佐野的行动。

“佐野先生在会客室外朝我的脚开了一枪之后做了什么,从他妻子友子小姐的行动就能大致想象。友子小姐肯定是听到枪声醒来,可以预料友子小姐一醒来就会去找佐野先生,如果这时找不到佐野先生,之后友子小姐很可能会起疑。因此佐野先生在会客室外开枪之后,必须马上回帮佣宿舍一趟。实际上,佐野先生肯定迅速穿越庭院跑回宿舍,在自己房间脱掉大衣与头套,伪装成在房间里听到枪声,出去安抚了友子小姐之后一起跑向主馆。不过佐野先生这时再度造假,谎称看到可疑人影,事实上这种可疑人物根本不存在。但佐野先生运气很好,后来凑巧有一句证词有利于他的谎言,这句证词来自十三先生。”

“可我确实看到可疑人影横越庭院,你认为这是谎言?”

“不,简单来说,十三先生看见的可疑人影,其实就是佐野先生。佐野先生在会议室外开枪之后赶回帮佣宿舍,这时十三先生偶然透过卧室的窗户看见了他。”

“什么?!原来那是佐野?”

“是的,正是佐野先生本人。不过,十三先生的证词、佐野先生谎称有大衣蒙面人的假证词、流平的目击叙述,以及后来在山崖前端发现的大衣与头套等物证,这一切综合起来,使得这起案件看起来像真的有个大衣蒙面怪人。”

然后,鹈饲再度倒数。

“前往下一个舞台吧,各位,请把这里想象成飞鱼亭……不对,是通往飞鱼亭的楼梯上方,也就是飞鱼亭门口。”

果然是这里,这部分正如志木的想象,但凶手应该不是对空鸣枪,借由回声让一声枪响听起来像是两声。如果侦探真的这么说,他的推理肯定错误,枪声不会有回声,砂川警部的实验证明了这一点。手枪里只剩下三颗子弹,难道还有其他的方法?

鹈饲继续说明。

“佐野先生追着虚构的大衣蒙面人来到门口,许多人证实这时连续听到两声枪响,对照后来发现的神崎尸体,可以解释为死者中了两枪——枪打中心脏,另一枪落空——的状况。这两声连续的枪响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换句话说,大家都认为连续听到两声枪响的瞬间,正是神崎的真正遇害时间。而这个印象进一步导出‘连续听到两声枪响的瞬间,佐野先生正位于飞鱼亭门口,所以他不可能是凶手’的结论。基于这层意义,这两声连续枪响才是本案诡计的重点。”

“这部分我不懂。”砂川警部纳闷地询问,“所以,你觉得这两声连续枪响的真面目是什么?”

“哈哈哈!警部先生居然用‘真面目’这种字眼,真是不可思议。”鹈饲以讽刺的语气说,“枪声的真面目当然是枪声。”

“枪声是枪声?慢着,可是……”

“没错,佐野那时开枪了,大概是以自己魁梧的身躯做遮掩,把手枪抵在腹部开枪的吧。一方面,主馆这边的人们只着得到佐野先生的背影,肯定不会察觉到佐野先生在腹部架起了枪,况且那地点是他预先计算过的。另一方面,要是在漆黑的地方开枪,虽然只是瞬间爆炸,但喷出的火花还是会照亮四周,即使以身体遮挡,也无法完全遮掩开枪时的火光。这也是他选择在门口开枪的原因,那里有一盏门灯,是入夜后飞鱼亭唯一明亮的地方。”

“唔,那他开了几枪?朝哪里开的?”

“正如各位的想象。”

鹈饲说着,把短枪放在腹部,瞄准斜上方。

“第六枪是在飞鱼亭门口,由佐野先生朝着夜空……砰。”

接着,鹈饲有点坏心眼地停顿片刻。

“第七枪是在相同位置,同样由佐野先生朝着夜空……砰。”众人瞬间哗然,所有人都有相同的疑问。

“我不懂。”年轻的田野上秀树最先开口,“明明子弹所剩不多,却在这个时候对着空中开了两枪?”

“是啊。”升村光二郎难得同意田野上秀树的说法,“浪费了两枪,之后是要干吗?”

“干吗?很简单。”鹈饲交互看着两人,说,“剩下三枪,浪费两枪,各位知道还剩下几枪吧?”

鹈饲高举短枪高声宣言。

“剩下一枪,案件就此结束。”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等待侦探说下去。鹈饲带领案件相关人,缓缓进入案件的最终局。

“终于来到最后的舞台了,不用说,各位,请把这里想象成飞鱼亭露台,并想象神崎在两张躺椅中间的地上睡得不省人事。啊,对了,流平,麻烦再到那张沙发上躺着,嗯,对。不过各位,为求谨慎,我再强调一次,他还没死,只是睡着而已。”

对,还没死。志木重新进行确认,佐野在门口朝天空开的那两枪,是为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幌子。接下来才是真正杀害神崎隆二的一枪,佐野为了开这一枪,还预先朝地面开了一枪,准备周详得令人恐惧。可是,为什么……

鹈饲完全没感受到志木内心的疑问,径自说下去。

“在飞鱼亭发生的事,如今应该已不用再强调了。凶手这时所做的,当然就是朝神崎的左胸开一枪,置他于死地。”

鹈饲说完,把短枪枪口抵住沙发上的户村流平的左胸,在他要扣下扳机的瞬间……

“等一下。”二宫朱美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这样就少了一枪,没问题吗?”

是的,这正是志木与在场所有人心中的重大疑问,子弹只剩一颗了,但是有两个人在飞鱼亭受伤。

“嗯,对,她说得没错。”十三赞同她的说法,“子弹只剩一颗,佐野用这一颗来枪杀神崎,就无法对自己的手臂开枪,这样他就不能假扮成受害者了,没关系吗?”

“是的,而且……”十一从另一个角度提问,“假设子弹还有两颗,击发时就会有两声枪响。但是实际上,佐野进门消失在飞鱼亭境内之后,我们只听到一声枪响。”

“没错。”田野上秀树发言,“所以我才说办不到,佐野先生不可能是凶手。”

“不,办得到。”鹈饲暂时让枪口离开户村流平的左胸,“子弹确实只剩下一颗,也只响了一声枪响,这是事实。但共有两人中枪受伤,这也是事实。其中一人左胸中弹,另一人左手臂受重伤,既然这样,该怎么办?方法只有一个。”

唔!不会吧,难道是……志木瞪大双眼。

“佐野先生是这么做的。”

鹈饲把左手臂贴上沙发上的户村流平左胸,用右手紧握的短枪,瞄准自己的左手。

“第八枪是由佐野先生,瞄准自己的左臂与神崎先生的心脏,一线打穿……砰。”

接着,鹈饲斜眼看着愣在原地的众人,静静地宣布:“这就是最后一枪,子弹用尽,‘枪声倒数’至此结束,各位理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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