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也在出版界工作,所以我不会起诉那份你能在超市买到的报纸。我只是不相信它上面说的事情,这是一个原则问题。但我坚决否认,事故发生后我变成了一个女色情狂。假如我是花痴,那么我想要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叫JFK30、威尔特·张伯伦31或华伦·比提32色狼。数以百万计有着同样冲动,却不如这些公众人物有吸引力或机会多多的所有那些男人,也没人叫他们色狼。这些男人不都是色狼吗?事实上,他们所有人的脑袋,难道不都是跟我脑子现在的运转方式一样吗?

但我并没有生男人们的气。我想要触摸他们。这是一个让我吃惊的发现,当然了。我是在纽约第六大道的十字路口被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吉卜赛人开的出租车撞了后,才开始有了这样的启示,确实如此。但这跟《真实世界周报》那些人想要让你相信的不是一码事。

昨晚,我在《内幕消息》33节目上看到了这家报纸的主编。他们想要他解释清楚哪些是真实的信息,哪些是虚构的。假如一颗末日流星真的是在撞向地球,他们问,那为什么唯一一个看起来知晓此事的天体物理学家却在他位于阿尔巴尼亚的实验室里联系不上?而且,为什么一个阿尔巴尼亚人偏偏会叫德西34呢?这时,主编转向摄像机说,《我爱露西》35的影响力总是被大大低估。接着他略微做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位主编是一个大约四十岁的男人,柔软如猫毛的黑色头发里有一块突兀的白发,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的左脸颊显出一个酒窝,我抬起手,想要把我的指尖放进凹陷的酒窝里。“这是真的。”他对流星一事回应道。

我不相信那是真的。谁会相信呢?但假如那是真的,那么世界将在明天终结,唯一会让我感到后悔的事情是,我以前不明白我现在明白的东西。不。“明白”不是一个确切的字眼。“明白”让人觉得这是一件理性的事情。而且给人的感觉是我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但这两点都不对。所以这个字眼自己冒出来干什么呢?我是疯了吗?没有。发疯的人会自言自语。我却发现我无法跟自己的某一部分交谈。甚至都不能谈跟那部分有关的事情。但那个部分似乎知道些什么。

比如,几天前的一个早晨。我在我的办公室里看一份稿子。一位知名的女性东方学家试图用短短两页纸来描述一段怪异的东方习俗流行史,并搭配上畸形秀风格的活泼标题和惊悚的插图。就在那一刻,我读到关于缠小脚的故事,在帝制时代的中国社会,女孩子的脚被紧紧地包裹起来,以至于成年后女人们的脚都像是一块块变形扭曲的残肢。这些缠过的脚,都异常地畸形,几乎完全不能走路,而成了最隐秘的秘密;它们总是被包裹在美丽的绸缎和珠宝装饰下面。写到这里,东方学家停下来指出,缠足让男人得以控制他们的女人。我往后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高耸入云的银色克莱斯勒大厦,思考了一会儿这个问题。她说得很对,我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终都是关于权力的角力。作为一个身穿红色定制西装、为一个副总裁的头衔而努力着并且一年在《纽约时报》畅销书榜单上占据三个席位的女人,我是理应明白这点的。

但当我把目光转回到稿件上时,一个年轻男人从我半开的办公室门口一闪而过。我发现自己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偷偷地窥视走廊里他的身影。他是一名编辑助理,名叫威廉,专为一位初级编辑跑腿打杂兼处理废稿堆,一个哈佛大学文学专业的毕业生,干着这份薪水跟麦当劳里烤汉堡的人一样低的工作,只为将来能坐进我的办公室,做我在做的事情。我密切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那天早晨,我留意到坐在他自己办公桌前的他。他穿着一件带领扣的正装衬衫,戴着一根闪亮的丝绸领带,领带的温莎结36却拉开着,但当他最终坐上我的椅子,他的名字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门口时,他一定会改戴领结搭配吊裤带,他会雇用史密斯女子学院的文学毕业生们来为他打工。不过,就算知晓了所有这一切,我在密切注意他时,却一刻也没有觉得这跟权力有关。

我发现他站在复印机前,复印机的自动送纸槽里堆满了纸张。在我眼里,这一幕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身材高挑结实,卷起袖子站在那里。这一幕突然让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股冲劲,他一定是想要摆脱他那有钱却古板的老爹。拉开的温莎领带结露出他的喉咙,袖子卷到他的二头肌那里,我意识到我之前说他有一天会戴着领结出现在这里是错的,我突然洞察到的所有这一切都彰显在他裸露的前臂和空荡荡的喉咙处。我假装咳嗽了几声,他转头看了一眼,冲我微微一笑,他轮流抬起脚活动了一下,又顺从地略微低下头,但我感觉到的东西并非是来自我所处的位置,这跟权力无关,重要的是我对他的了解有多少,以及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依然不了解的。他是威廉,不是别人。他有一个隐秘的自我,这个隐秘自我的一部分是一个淘气的小叛逆鬼,违抗的是一些我和他都觉得相当蠢的事情。这就是我想要用我的手抚摸他前臂上的金色汗毛的原因。

那么这跟那起事故有关系吗?显然是有点关系的。以前我对这一切都是视而不见的,说真的。一个春日,我走到第六大道和第八街的十字路口时,可能是因为想到《珍妮·琼斯秀》而有点心不在焉,我希望在它的播放时段放《奥普拉·温菲丽秀》37,但奥普拉不会谈真正低级庸俗的话题,保佑她那颗纯洁且在此刻被人评价甚高的心。那么,当你的作者是一位在曼哈顿从事自慰疗法的心理学家,并且出过一本叫《抚摸你自己,治愈你自己》的书时,你就该尽量利用这点。在这种情况下,她将成为马上要播出的“与其靠你的伴侣,还不如靠自己来获得更多的快乐”环节的驻场专家嘉宾。

我正在想看那档节目的观众中一定也有人识字,突然传来一声喇叭,我看到一道黄色冲我而来,我停下脚步,开始转身躲避。接着,我的屁股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突然仰面朝天倒在了自己的背上,双腿分开,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我感觉到一股仿佛是来自我的内核的热意。不过热意也很可能是源于我身体下面的汽车发动机。我四仰八叉地摔在出租车的发动机罩上,望着天上的云朵,我的屁股很疼,我猜,但除此之外,我感觉相当不错。我抬起手,拂开我脸上的头发,我捏住一缕长发,在我的手指上绕来绕去。

然后,一张男人的脸浮现在我和云朵之间,他的眼睛仿佛是来自比云朵更高远的地方,感觉上,跟最黑的夜空一样黑。“噢,小姐,”他说,口音像是来自过去铁幕38的另一边,“你过马路时在做梦,是吗?是不是心在千里之外?”我意识到他就是开出租车的司机。他的声音很温柔。他本该骂我不遵守红绿灯乱穿马路导致他陷入这种麻烦。但他却在为我找借口开脱。

“记得嘛,”我说,“铁幕的一头是在一个活动房屋停放场,另一头则是位于一片裸体主义者殖民地。”

“哦,天哪。”他说,肯定是以为我神志不清了。

根本没有。根本没有。我感觉我的头脑非常清楚。我知道我在作什么关联。这个东欧男人,有着一双美丽的眼眸,一股甜蜜的冲动让他在为这个给他造成麻烦的女人寻找借口:我看到他从亚得里亚海岸边的一块浴巾上坐起来,他赤身裸体。

“他没有大奖章39。”一个男人抱怨道。

“请见谅,先生,”黑眼睛的男人说,他甚至都没有对那个多管闲事的人生气,“我会做该做的事情的。”

“这是真的吗?”我问他。

他又把脸转向我。

“什么?”

“关于你是谁的问题?”

“是的,”他说,他的声音变为耳语,“我是吉卜赛人。”

“我想我没事,”我说,“带我走。”

后来,在迪克西酒店40的一个房间里,我露出被他车子的通气格栅撞击后而产生的巨大瘀青,他轻柔地亲吻了瘀青的整个边缘。他赤身裸体。尽管我们周围的轰鸣声并非来自亚得里亚海的浪潮,而是来自时代广场上的车流,但他的双手和他的雄性力量却跟他为我找借口时一样温柔。

“今天你做梦时梦见了什么?”我们的身体轻柔地分开后,他问。

“这不是该问的问题。”我说,我发现自己坐起来,俯身凑近去看他作为男人的那部分。发现我自己这样做,我有点惊讶。我以前从来没有仔细端详过男人的那话儿,只是不当心看到过,只透过眼角余光瞥见过,多少还带点不情愿。现在我却想要看清楚这个男人,这个阿那托尔41,这是因为他对我的梦境感兴趣,因为他出人意料的温柔,我明白的。我能通过这些看不见的特质感知到他:比如我看到一把小提琴的形状,感觉它看上去很符合它所发出的甜美却忧伤的声音,我透过这个男人的身体能看到他内在的自我。它正从一个拘谨的年轻男人变成一个满脸皱纹的怪老头。它正蹒跚而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我说的话,我对此有一点心生怜悯,就像是对一位你所深爱却不再认识你的老父亲,你只想给他最好的关怀,不过是请别人来照顾他。

“那我该问什么?”他说。

“你说什么?”

“如果我不问你被我的出租车撞到时正在梦见什么,那我要问什么?”

我朝他微笑。“问我从那一刻起会做什么梦。”

“那么,然后呢?”

我意识到我无法想出一个答案来回答这个问题,虽然我的内心有点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

这算是女花痴吗?我觉得不算。那天晚上,我回到公寓,一点也不想碰我的男朋友。他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但他的工作是给版前书讯撰写匿名的书评,他的品位很差,他还在写一部关于特洛伊战争的小说,因为他在圣母大学学过希腊语,我认为在事故发生前,我在生活中开始跟这个男人交往是因为这类男人看上去很不错,我喜欢与之交往这样一个想法。但现在我对他很了解了。我们有时租车一起去汉普顿42,每当有人在他附近犯下哪怕是最细微的驾驶错误,他都会怒不可遏地按喇叭,咒骂他们。那晚我走进我的公寓,他正穿着做旧的李维斯牛仔裤和法兰绒衬衫懒洋洋地躺在我的沙发上,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并朝我笑了笑,我明白他是想要对我投来一个性感的微笑,但我却从他线条硬朗的方形下巴和敞开衬衫胸口露出的卷曲胸毛里清楚地看到了他做司机时的愤怒和自以为是。我以前从来没有透过他的身体洞察到这点。我一再跟那个身体上床,却从来没有真正看清楚它,直到那一天我被一辆出租车撞到。这是女花痴的一种症状吗?

就我自己而言,我对此完全是深信不疑的。但也许又不是这样的。也许现在我已经问了太多遍关于女花痴的反问句,让你觉得这个女人太爱唱反调了。诚然,自那个春日以来,我是跟不少男人上过床。但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作为个体与我赤裸相对的。我要强调这是真的。我知道另一种不同的状况。

几个星期前,我在切尔西43的一家酒吧里。那天我去巴诺书店44参加了我的一个作者的处女作小说的朗读会,之后我不想回家。我的男朋友被我赶走了,于是他开始在他的书评中肆意攻击我所有的作者,我极其不愿承认这点,但这种代价是我轻易就可以接受的。但那晚我的公寓里也没有其他人了。酒吧很小,各种啤酒的霓虹灯牌在烟雾缭绕的空气里闪着冷光,一个男人在我旁边的高脚凳上坐下。他很帅,他淘气摇晃着的脑袋和抿嘴的浅笑说明他也知道这点。假如到目前为止你已经听够了我的抱怨,并怀疑关于我的八卦传闻是准确的,那么你必定会以为我跟这个男人会处得不错。

“你好。”他说。

“你好。”我说。

“我只是过来告诉你,今晚你看上去漂亮极了。”他说。

“你懂得欣赏女人,是吗?”我尽量不动声色。语气不带任何嘲讽。一个直截了当的问题。

“我就是这样的,”他说着又凑近了一点,“从本质上而言,我欣赏女人。”

我保持面容镇静,沉着地说:“假如那是真的,那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去做。”

他的眼睛瞪大了,像默片中的女主角一般扇动着眼皮。“那么,”他说,“好吧。我们来寻点乐子,宝贝儿。”

“但你必须先证明这点。”

“什么?”

“跟我讲讲你睡的上一个女人。”

他皱起眉头。“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要跟我上床吗?”我听上去依旧很甜美,但这是一个问得很坚决的问题。

“这正是我坐在你旁边的原因。”他说。

“好。那么证明你的欣赏。告诉我:你上回跟女人做爱是在什么时候?”

“行,”他说,“只要能让你来感觉就行。上次是在两天前。”

“她最私密的性器官看上去像什么?”

“看上去像什么?”

“告诉我它的所有细节。”他犹豫了,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用像K-Y润滑剂45一样丝滑的嗓音说,“这让我来感觉。”这是个谎言,但他是这么说的。

他嘴巴紧闭,眯起眼睛,抬起头努力回忆。“它是……你知道的,是一个开口。”他不说话了。我等着。没有更多的形容了。

“你就只记得这些?”

“当然了。那里还能有什么?”

“我说过你必须证明这点。”

他有点恼火了。“它们基本上全都是一样的,”他说,“任何男人都会告诉你这点。”

“抱歉,种马,”我说,“你考试没及格。”

我转身背对着他,他骂骂咧咧地走开了。事实上,我能告诉你,自春天以来,我接触过的每一个男人私密部位的轮廓、质地和那些甜蜜小青筋的模样,他们每个人的那话儿就跟他们的声音、头脑和个性中细微的难解之处一样,各不相同。他们每个人对我而言都很珍贵,因为他们是各式各样的。当我躺在那辆出租车的发动机罩上,望着天空中的云朵时,我知道这一次也将是如此。

不知怎么地,这对我而言并不新鲜,不过我早就不再这么做了。当我还是小女孩时,在我祖父位于康涅狄格州的农场上,我会躺在田里,望着天上的云朵,我会看见那些寻常的东西,当然了,就是牛、马和天鹅之类的。但我还会在云里看到各种脸孔。男孩子的脸孔。当我仰面朝天躺着,体会阳光照在我腿上的感觉,对未来的生活、对所有那些在前面等待我的岁月敞开心扉时,这些男孩就会出现在我的上方。男孩们的脸孔会在空中朝我飘来,一度我以为他们预示着将来某天会爱上我的男孩,我憧憬着他们长着各种各样好看精致的眉毛、下巴和鼻子的脸孔。而且我爱他们所有人,他们每个人也都爱我不同的一面。这个长着一个大狮子鼻的男孩显然是运动豪杰,我能跟他一起骑马。那个长着一个小下巴的纤弱男孩,一定是诗人,我们会一起躺在我祖父农场小溪边的黑栎树下,他会念诗给我听。另一个额头高高的男孩,像是银行家,我和他会坐在夜晚的篝火边,一起做我的算术题——我喜欢算术,我想我会一直玩那些纵横数字题的。那么多男孩。一路走来,在某个地方,所有这些梦想都消失了,真的,我就这样不再对性怀有任何期盼了。但我还是小孩时,我没想到有一天我将不得不从天空里的男孩中只选出一个。你瞧,对我而言,这里面包含太多部分了。

我犯的错误是,我跟我那从事自慰疗法的作者讲了我生活中发生的变化。毕竟,她是一个心理学家。只是录制《珍妮·琼斯秀》前吃午饭时的闲谈而已。我认为我也是在含蓄地批评她在书里写的一些东西。你把你自己封闭起来的话,也不可能得到治愈。我没有这样跟她说,但她又怎么可能得出其他结论呢?她坐在我的对面,正吃着红鲷鱼,显然是吃得津津有味,我突然意识到我有一会儿没看到她的左手从桌子下面拿上来了,我顿时明白了她对事物的看法: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人吃饭时都把她们的手放在亚麻布餐巾的下面,这就是她们所需要的一切。所以告诉她我所体会到的变化是一个错误。

接着,昨天,我在格氏超市46排队结账时看到了八卦小报的大字标题,我看了一下那个故事。他们改了我的名字,但每一个细节都是关于我的,我知道自己是被出卖了。我丢下购物车,打电话给我的作者。“你做了什么?”我质问道,“难道那不是保密信息之类的吗?”

“不算,”她说,“我只有一个心理学的硕士学位。”

“你在跟八卦小报的编辑上床吗?”

电话的另一头只有一片沉默。

“伪君子。”我说。

然后,当我昨晚在电视上看到他,抬手要去触摸电视屏幕上的他时,我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我的屁股因为他而像火烧一般烫。

《真实世界周报》的办公室在东村47一栋新近完成了中产化改造的赤褐色砂石建筑里,今天早晨我来到这里,身穿一条丝质的宽松直筒连衣裙,长发梳得很顺,耳朵后面还别着一朵玫瑰花。“您来这里求见,我该如何向他介绍您呢?”他胆怯的秘书说。

“告诉他,我是这周报纸头版上的那个女人。”

她听到这话大吸了一口气,转身背对我,朝对讲机轻声说了几句。

片刻之后,他出现在那儿,上气不接下气。他朝我看了一眼,酒窝一闪,对我投来一丝微笑,便领我朝一楼后面他的办公室走去。他的房间里堆满了报纸,办公桌上铺满了各种剪报,一堆文件上压着一块葡萄柚大小的石头——深色的石头上布满了凹痕——另一堆文件上压着一个铜质书挡,书挡上面悬着一个看上去像是缩小的脑袋的装饰物。这个小个子男人居然让我觉得相当可爱。

“那是真的。”他说。

“他是谁?”

“某个亚马逊人。他能预知未来。我们做了篇报道。”

“石头呢?”

“是一颗流星的碎片。”

我注视着编辑,他蓝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就像那颗正在撞向地球的流星?”我问。

他微微一笑,又显出了酒窝。

“不要动,”我说,“保持微笑。”

但他说:“来杀死我们所有人。”酒窝消失了。

“微笑。”

他凑近打量我。“你真是她吗?”

“我编辑了《抚摸你自己,治愈你自己》。”

“天哪。”

“微笑。”我说。

“你来这里,是作为愤怒的受害者,还是作为……”他迟疑了。

“还是作为女花痴?”

“啊……是的。”

“女花痴。”

这让微笑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我伸出手,把我的食指尖放进那个小小的凹陷中,就放了短暂的片刻。那是一个甜蜜柔软的小凹陷,它让这个英俊男人的脸庞缩进去一块,这个男人对我们的世界在千禧年之末审视自我的方式充满了嘲讽。因此他身体所蕴含的秘密让我热血沸腾。但我觉得他的提问相当有趣,真的。我在那个十字路口被激活的那部分身体开始模糊了这个编辑所提出的界线。是受害者,还是女花痴。是愤怒,还是情欲。

我把手收回来,说:“中国古代宫廷里的男人们给他们的女人裹小脚。你知道这点吗?”

“我打赌现代也有裹小脚的人。”他提高声音说,仿佛是刚想出了一个很棒的新主意。

“也许如此。”我说。

“在阿尔及利亚,也许。抑或还是在中国这个发源地。但那儿有点遥远。”

“你想要理解他们吗?”我说,连我自己都有点跟不上这个谈话中的转折了。我甚至都没意识到裹小脚的人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更没想到我还对此有所见解。他打了一个响指。“阿巴拉契亚48,”他说,“我们可以查查那里。”

“男人们用这种方式控制他们的女人,”我说,“但他们也在女人身上创造了这个极其隐秘的部位。裹好的小脚应该被时刻掩盖着,但我认为有些时候,极少数的时候,深更半夜里,在摇曳的烛光下,这个身体的隐秘部位也会被分享。”此时我已经贴他更近了,他灰色的眼睛也已经转回到我身上了,尽管我还能感受到在他目光后面萦绕的阿巴拉契亚。“它们像是超级阴户。”

此刻我得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这非常有意思。”他嗓音嘶哑地说。

“那正是女人的控制力,”我说,“我打赌在帝制时代的中国男人会做女人叫他做的任何事情,只为一睹这个隐秘的玩意儿。”

“我确信。”他低语道。

“你觉得女人的脚美丽吗?”我的指尖沿着他的脸颊划下来。

“是的,”他说,“当然了。”他重重地喘息着。

“能请你从我的脚开始吗?”

“什么?”

“请吧。正如你们报纸报道的那样,我等不及了。”

我退后一步,踢掉鞋子,我有一双美腿——过去的几个月里,我获得了许多赞美——我的脚很漂亮,我的脚部护理做得相当到位。主编注视着它们,我能感觉到他在颤抖。颤抖着,立起来,他的私密部分,那是一个被裹住的、看不见的部分,直到我选择看到它。

“请,”我说,“从那里开始。”我冲地板上我的脚点点头。“它们整天都被掩盖着,没人能看见它们。”

他想要。我看得出来。但他在犹豫。“下去。”我说。

于是他低下身体,膝盖着地跪着,俯身凑近我,开始亲吻我的脚趾,我感谢吉卜赛出租司机教会我这一切可以有多么愉悦,我的手放在压文件的石头上,我把它拿起来,它很沉,确实是很沉,它的重量让我感到一阵激动,一阵甜蜜且潮湿的激动,我低头注视着他头发里那块突兀的白发,这正是这块流星碎片将要撞击的地方,我想这是多么性感。一个男人大脑的秘密形状实在是异常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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